作家们的信件对人总是有着特殊的吸引力。因为作家们从不把自己的思想直接说出，而是创作一个个故事，通过笔下人物的选择或命运间接向读者暗示自己的观点。于是，读者希望通过不加遮掩的书信看到故事背后作家的真实脸庞和内心。而当J.M. 库切和保罗·奥斯特这样拥有无数粉丝的文学大家互相通信三年，而这些信件又整理出书《此时此地》，读者会非常好奇他们是何机缘开始通信？他们谈些什么？日前，翻译家、作家黄昱宁和孔亚雷就库切与奥斯特以及书中内容进行了对谈。

　　鲜明的高冷与热情

　　这本通信集的两位作者均为文学界“巨头”：J.M.库切是来自南非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影响了无数作家的创作，代表作有《耻》《等待野蛮人》等；保罗·奥斯特是来自美国的著名小说家，是村上春树的偶像，代表作有《纽约三部曲》《幻影书》等。他们的作品风格颇为不同，库切的作品往往聚焦于南非社会，对社会现实有比较强的指涉性；而奥斯特作品多写纽约，描述都市人的生活状态。

　　黄昱宁和孔亚雷均为深受文学爱好者喜欢的翻译家、作家，并且两人对库切与奥斯特的作品都非常了解。黄昱宁很喜欢库切，她说：“在我的阅读生涯当中，库切一直很重要。他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诺奖获得者之间也是有很大差别，有一些并不一定是公认度这么高，但是库切可以成为标杆性人物，读他的书之后我觉得名副其实。”

　　保罗·奥斯特的《幻影书》是孔亚雷翻译的第一本书，至今也被认为“是奥斯特最好的作品之一”。孔亚雷打趣道，若按猫型人格、狗型人格分类，高冷的库切属猫型人格，更为热情的奥斯特属狗型人格。习惯了库切作品的冷峻风格后，读他的信会发现他也有可爱的一面，颇令人感到乐趣。

　　性格气质、小说风格、为人处世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竟然有交集，似乎颇让人意外。对此，孔亚雷表示，这种意外感很奇妙。事实上两人早读过彼此的作品。他们真正的交往开始于2005年，当时奥斯特请库切为自己编纂的贝克特文集撰写序言。2008年，奥斯特在澳大利亚的阿德莱德文学节上和定居那里的库切见了面，二人真正成为了朋友。之后，库切向奥斯特发出邀请，约定通信三年，话题不限。

　　事实正是如此，这本书包含了友情、人生、文学、艺术、生活、经济危机、战争、体育……话题广泛，无所不谈。

　　微妙的强势与弱势

　　在通信集中，两人的交流没有客套，意见不同时他们都充分表达自己的观点。《此时此地》比一般通信集内容更深，比文化随笔角度更广，读来十分过瘾。

　　“整个通信看下来衔接比较流畅，你不会有那种一个人特别强势、一个特别弱势的感觉，但强势和守势就处在你微妙的体会当中。”黄昱宁分析道：库切的作品有“清冷的美感”，文字简洁，不表达很热烈的立场、态度。但在书信中，他会巧妙地流露一点点自恋，要奥斯特肯定“我这个说法是不是很绝妙”，这在他的小说中是看不到的。而奥斯特会带有一点点刻意的守势，因为从资历、年龄来说，库切都理所当然是稍微强一点的，这里面他们互相带有一种没有言明的默契。

　　孔亚雷认为，两位作家深刻的碰撞挺多，“你可以看到库切理性一点，喜欢分析，奥斯特喜欢回忆。两人性格不同，互相展现不同的东西，所以说，库切很聪明，选择奥斯特作为通信对手。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文学表演，非常难得，是通向库切和奥斯特的一个非常好的入口。”

　　黄昱宁对书中诸多片段印象深刻。比如，库切讲述自己持续收到一位神秘女读者来信，不停倾诉自己的苦恼与反思，似乎期待着库切可以把自己写入书中，然而库切对奥斯特坦承，若是她只简单记录自己完整的一天，她会更有机会成为故事的主角。“这简单的一段，明确体现了库切对创作的态度。”孔亚雷分享了一些有趣的细节，如两位作家都被一位书评人给出过不甚正面的评价，他们会讨论其他作家的作品，还会彼此分享最近自己看的电影，等等。诸如此类的内容可以让读者看到世界文豪平时的文化生活，也可以作为阅读的索引和指南。

　　（《此时此地》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9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