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以出版散文随笔而著称的百花文艺出版社看中了我在天津《今晚报》上的系列短文,为我起了一个粉嫩的小资书名《挂满鲜花的小屋》,然后和周国平、莫小米一起组成“珍珠散文丛书”。承蒙责编信任,垂询我有否可堪匹配的其他作者的散文随笔,一起集束推出,以示规模。我几乎不假思索就推荐了孟侯兄,这不是灵光一现,而是常年的惺惺相惜。我比较厌恶装逼的文字,即便有“时评”之类的稿约,我也是尽量写成“杂文”,倘无文趣,宁可不写。我特别待见莳弄幽默文字者,所以一旦发现孟侯兄绵里藏针、噱中带刺的文字,便格外留意,然后就紧追不舍了。我深信,这套“珍珠丛书”里有一本幽默随笔,定是锦上添花熠熠生辉。果不其然,“百花”责编一见钟情,迅速推出。当年这套丛书口碑甚好,少不了孟侯兄的贡献,我也与有荣焉。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后来当我有了田地,孟侯兄这股肥水我自然就要截流了。数年前我主持的文化刊物遍寻合宜专栏作家,孟侯兄属于无争议“上榜者”,各路作家中,阐述义理的有之,描摹生动的亦有之,唯独擅长幽默者,遍寻不着。像孟侯兄这样的稀缺人才,到哪儿都是奇货可居,岂可轻易放过?于是孟侯兄施施然登场,悠悠然发来幽默催泪弹。很快便有了反馈,文友读友曰,一见到刊物,迫不及待找到“童言”专栏,先过过瘾,然后兼及其他。可见一个好专栏,不但留住作者,更留住了读者。孟侯兄新出的《幽默快递》这本书,其中极大部分文字,均为在下主编的《上海采风》所刊登,如今蔚为大观,果实累累,我亦同喜。
对于孟侯兄的幽默文字,我在叹服之余,也时常咂摸:在如今呜呜泱泱的“愤青”之中,他是如何保持幽默性情的呢?他哪有心思“幽默”呢?后来接触多了便发现,此乃源于他通达的禀赋:由于看透,方能达观,很多人“想不通”“看不惯”的种种现象,他都能从中窥探到“可笑”之处,搭到人性或制度的脉搏。写严肃文章的主,往往就直奔主题去了,有时慷慨激昂得火候尚佳,有时直露偏激得面目可憎。而孟侯兄通常躲在一隅窃笑,突然甩手一枪,击中命门。其文乍看东拉西扯,似乎言不及义,却处处锋芒暗藏,让人会心而悟,继而轻呼痛快。
这样的老到,不光需要幽默的品性,更需要成熟的智慧。幽默的好处在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眼毒”者堪为知音,“眼拙”者不妨一笑。而且它是规避敏感的利器,在有与无之间,任君解读,养眼而又防身,此物甚好!
中国的老祖宗们并不乏幽默,然而到了现代,却幽默尽失。一眼望去,到处都是苦逼的脸庞,到处都是愁云惨雾,这样的现状下,如何容得下幽默?幽默是舒心、宽心、爽心的附生物,是通达、通透、通畅的陪伴体,拥有了它,即便是在惆怅的岁月里,它也像独特的利器,消解愁云惨雾,驱赶苦逼苦涩。而眼下,我们是多么缺失啊。正因为此,孟侯兄的文字显出了“珍珠”般的珍贵。
你有权选择幽默,这不但是天赋人权,也是自赋之权。当你主动地接近幽默、拥抱幽默,并渐渐深谙个中三昧,这样的人群一多,这个民族就有希望。这不是故作惊人之语,其间有可玩味之处。咱们共勉。
说着说着就不好玩了。自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