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沈嘉禄的大名,有点如雷贯耳。在作家圈里,以多产著称,且下笔直如风雨快,顷刻间一篇声情并茂的美文便跃然纸上;他又是个美食学者,借着文字的造诣,将各派菜肴的来龙去脉、风味特色娓娓道来,粉丝何止千万。然而知道沈嘉禄会画画写字的人就不多了,这是典型的画名被文名所掩的例证。
享有画名的是沈嘉禄的三哥沈嘉荣。沈嘉荣毕业于上海轻专美术专业,那是当年上海不多的专业美术学校,在那里得到系统的美术训练,这就有了童子功。毕业后分配到青岛工作,在那里开花结果,尤以儿童画创作成绩斐然,在全国美展和联合国有关机构的展览上多次得奖,入了中国美术家协会,当了教授、研究生导师,一副艺术家架势。
4月8日至12日,《我们小时候——沈嘉荣沈嘉禄兄弟水墨小品展》在南京东路422号朵云轩五楼举办。我估计沈嘉禄是跟着乃兄玩的,但年龄上相差8岁,好比李白与杜甫也相差8岁,而人生境遇及回望童年的感觉就会大不一样。有差异就一定会有多样性、丰富性,以及由历史背景投射所产生的复杂性、特殊性。嘉荣眼里的童年是人的童年——儿童的游戏与家务劳作,彼时没有电脑,没有游戏机,连玩具也十分难得。游戏是自己设计的,如斗鸡、撑骆驼等;玩具是自己做的,如毽子、风筝等,劳作也是生活观察,比如采莲、钓鱼、剥豆等。多彩多姿的儿戏图,是人物画的一个亚种。
据嘉禄说,是哥哥给了他美术启蒙,但从嘉禄不画人物来看,哥哥因过早地离开上海而未及传授过他更多的绘画技艺。不过,是种子总要萌芽,嘉禄的美术爱好终于没有被文学创作所覆盖,他另辟蹊径,画山水、花鸟、鱼虫,倘若要凑上童年印象,那么山水直接是城市风景,花鸟鱼虫则打开了儿时的记忆,用儿时的眼光进行审视,同样充满童趣。
儿戏图,或者说是表达儿童生活场景的画面,古自有之。宋代宫廷画家的婴戏图,以细腻的写实笔法,将儿童以及戏耍的环境画得惟妙惟肖。一样惟妙惟肖地表现着儿童的沈嘉荣,却一改宋画森严的描述,而是轻松自如,这和儿童的秉性、儿童的情趣似出一辙。中国画的发展,从工整写实到放逸的写意,无疑是要装载性情,抒展心境。这不能说是中国画的最高境界,但至少是画家的最高境界。
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沈嘉荣儿时生活的表述,是难得一见的婴戏图式的写意画,需要强调的是:写意婴戏。
一位历经沧桑的画家,还能鲜活地还原儿童的形象与情景,便让人看到了纯真的童心与艺术契合的魅力。
沈嘉禄的画,是从新闻界退休后、也是文字劳作之余的消遣,优哉游哉,不受世事干扰,自己是主宰,因此,松弛和随性时时可见,这与眼下画家的刻意求成形成极大反差。因为自我为主,所以有充分的自我;因为是消遣,所以能揽得无穷的生趣;因为无烦无扰,所以无往不胜。他展出的作品除城市建筑之外,儿时熟识、钟爱的花花草草、小鱼小虫以及自制的玩具,也都鲜明地记录了童年的观察心得。
兄弟联展在上海不多见,兄弟俩传达儿时的况味也是首例。时光如梭,人生苦短,历经沧桑后的书生文人,把半个世纪前的城乡和谐生态及儿童嬉戏场景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们的眼前,怎么不让人思绪联翩、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