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与朋友去饭店聚餐,上了一道菜叫做“辫子牛柳”。牛柳是没有疑问的,包括里面点缀的碧绿杭椒,就是一根根五六厘米左右黄褐色的所谓辫子,一时分辨不出究为何物?不过经过品尝很快就明白了端倪,原来这嫩嫩的,脆脆的,略带点苦味且又异常清香的辫子非他,乃是经常食用的茨菇柄呢。
单取茨菇柄入馔是一创意,把茨菇柄拟作辫子也是个创意,因为人们会由辫子推想到梳着辫子的脸蛋——茨菇,这标准的“鹅蛋脸”甩着根“大辫子”分明就像个活泼标致的小姑娘呢。
茨菇列江南“水八仙”之一仙,以太湖流域出产之品种“苏州黄”为珍。我记得苏州葑门外黄天荡一带广植此物,那里水丰泥肥,出产的鸡头肉(米)、茭白、莲藕、荸荠和茨菇俱优于别地,皆冠以“大荡”二字,只要说到“大荡鸡头肉”或“大荡茨菇”便知品质可靠。
茨菇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粗纤维、钙、磷、铁等,是平民百姓的“贫贱之交”,其优长是霜降后起收,农家可以撂田里贮藏很长时日,随时挖取应市售卖,可以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季连着春季,约莫半年光景。这季节里一任蔬菜金贵,茨菇甩着大辫子,不端架子跃上你的餐桌,即便每每只做了配角,把鸡呀肉呀衬托得美艳,但人们却每每青睐着它微苦而酥甜清芬的口味;开春了,春蔬应接不暇,茨菇却不让分寸,也要在一片芬芳里争得一席之地,笑看春笋谢幕了,蚕豆退场了……它仍乐呵呵甩起辫子携手时令果蔬跳起了优雅的“华尔兹”。
从前苏州的茶食糖果店都有一种别致的小吃茨菇片,系茨菇切片晾干油炸而成,拌着适量的细盐,吃着咸溜溜、鲜漉漉、脆崩崩、香喷喷,虽微苦而风味独特,或者说,妙就妙在这微苦上,如杨梅之微酸、新鲜蚕豆之微涩,殊为难得。我孩提时因其经油炸后起泡状,像灌了水的热水袋,遂称之为“小热水袋”,三分钱一包可以享受上好长时间。自己曾经也尝试油炸过,却是炸成细碎,没了形状,寻思不是什么食物都能自制的呀,便歇搁,所以每次回故乡,总会寻寻觅觅,买些杀馋。那应该是茨菇之另一版本的奉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