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下午,儿子有足球赛,父子俩吃过午饭就出发去球场了,我和女儿两个去游泳。那是我们经常去的游泳馆,有内外两个部分,外部泳池呈葫芦形,通过连接内外的“葫芦嘴”就进入了水温很高、不时会有旋转涡流的小圆池,再经过一个细腰,就进入到葫芦的大肚皮里了。我们无论冬夏都会游到露天去,那天也不例外。我们追逐、潜水,玩得很开心,不知什么时候,我忽然发现,整个“大肚皮”里就剩下了我们两个,而前面的小圆池里是好多个年轻男人,他们随着涡流旋转着,但是却不停往我们这边看。我吓坏了,想起了不久前在南德泳池里发生的骚扰事件,暗暗责怪自己不够警惕,就在这时,馆内走出来了两个工作人员,他们站在泳池边上,似有心更似无意地前后走了一圈,我赶紧带着女儿往回游,在工作人员的监视下安全地回到了内馆。惊魂甫定,我看着已经长得和我一般高的女儿,窈窕的身材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心里忽然充满担忧。
回家的路上,我还在奇怪,这个我们如此熟悉的游泳馆,是从什么时候起忽然有了扎堆出现的陌生人?他们是难民吗?我知道,就算人家真是难民,也不说明他们就是潜在的犯罪分子。
晚饭的时候说起游泳馆的经历,我丈夫也明显有些不安,但是我们都知道人不能一概而论,然后他说起今天的球赛,说孩子们都踢得很棒,特别是瓦利特,受伤了还接着踢,精神可嘉。瓦利特是阿富汗难民的孩子,到德国已经有两年了,短短的时间里,他不仅德语很快过关,而且进了文理中学,他是儿子足球队的中锋,因为家里没有汽车,所以每次去其他地方比赛,都是其他的家长接送他。有一次他坐在我车子的后座上和儿子聊天,那德语说得就像是土生土长的德国人。我想,这可以算是成功地融合了吧。
儿子的班上还有一个来自叙利亚的难民孩子,叫拉米,有一天,他请我儿子和另外两个男生放学之后去他家做客。我傍晚的时候去接儿子回家,正遇上拉米的父亲从外面回来,我们在门前的车道上聊了聊。他的德语虽然说得有些费劲,但是字句清晰,尤其是他温文而雅的态度和眼睛里散发出来的智慧的光芒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天回家的路上,儿子兴奋地给我讲述拉米的妈妈把他们当正式的客人对待,不仅一进门就有薯片等各种零食,而且还做了叙利亚传统吃食——鸡腿奶酪饭和烤蔬菜,那味道真是好极啦! 惟独让他感到有些不太理解的是,他以为,难民的住所里应该是很简陋的,但是拉米家却布置得很温馨,拉米的电子网络游戏系统比他的还要高一级! 我于是说:“叙利亚本来是一个富庶的国家,一场战争打得人民流离失所,在这个时候,德国给予这些人以必要的帮助,是多么难得啊。你若是落了难,是不是也希望能有人伸出援手呢?”
其实,难民问题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和德国的普通民众一样,我们对这个问题的态度也是很有些矛盾的,一方面担心女儿的安全,另一方面又欢喜着儿子和拉米交朋友。也许,这个世界上的很多纷争是难以调和的、很多的局面是令人绝望的,但是,只要大家能多一些宽容与理解,那么,即使在无奈之中也能生出些许的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