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凤电影《女理发师》的现场,发生一件有趣的事,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爷向轮椅上的王丹凤跪下索要签名,说不出话的王丹凤只好微笑,像观音从净瓶中抽出一根柳叶在这个老大爷的大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坐我旁边的两位大妈对这样疯狂的举动很不以为然,因为这些索要签名的人挡了道,场面一度陷入混乱。“哦哟,搞来,人家都走不出去了。”“看过一眼么就好咧。”拿到签名,拜过女神的老大爷嘴角都提升了四十五度,眉毛一挑,这深情跟我前几天看到的噌噌噌跑下楼梯去追陈学冬的女生没有什么不同。
这次电影节开幕电影是《烽火芳菲》,刘亦菲演女主角。人人都说,拿过两次金棕榈的比利·奥古斯这次怕是晚节不保。但说真的,话其实并不需要说得这么早,这么满。如果刘亦菲活到九十岁,如果六七十年后还有B站,还有弹幕,齐齐刷过的一定是“女神”、“美得像天仙一样”。六七十年后的观众会在刘亦菲不可一世的容颜面前溃不成军,集体沦陷——其实用不着那么久,今天的90后、00后已经齐齐怀念刘亦菲超凡脱俗的美,因为他们的比照对象是清一色的网红脸。
同样的美,但过去时代的美总是更高级,更优雅。于是,美貌可能是为数不多的易碎品和速朽物中可以违抗进步主义这一现代性最根本的价值观的,因为今天的美总是敌不过过去的美。
美貌固然也有两重性,一方面美貌之速朽如容颜飞电,时景飘风,总有凋零的一天,但另一方面有过的美貌会沉淀,会在老去后释放神性的光辉,美貌的人会凭借逝去的容颜重新实现本雅明意义上的灵韵,美貌是它自身的福尔马林。终究美貌会赢得胜利,会赢得时间的赦免,或更进一步,是美貌赦免了时间。是昔日的美貌让时间获得了尊严,让时间本身增值。
当一个人说,苏珊·桑塔格不光是个才女,还是个美女的时候,可以理解为这是对桑塔格至高无上的礼赞。张爱玲就吃了外貌的亏,她母亲比她长得美,她嫉妒了一辈子。这后半句是王安忆老师读了《小团圆》之后的心得。
明星的美貌是阴阳和合散,是含笑半步癫。美貌是镜中花,水中月,违背逻辑,对抗理智,是无理取闹,跳进去,就再也出不来。美貌是保守,也是激进。除了更美一点,好像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