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则西事件”的发酵还未结束，对“莆田系”的声讨也在继续。这几天，网上流传着各种版本的莆田系医院的名单，很多人收藏起来当“黑名单”用。周四上午，记者走进上海的一家“莆田系”妇科医院，几名护士正在闲聊，宽敞明亮的大楼门可罗雀；另一家非“莆田系”的美容医疗机构内，接待人员则说“我们不是一伙的”。

　　占据了将近80%份额的“莆田系”，几乎成了民营医院的代名词，在“莆田系”阴影影响下的民营医院路在何方？

　　游医起家 吹嘘营销

　　据国家卫生计生委统计，截至2015年2月，全国有公立医院13302个，民营医院12745个。相比2014年，公立医院减少90个，民营医院增加1313个。这一大批民营医院中，莆田人开的就有8600多家。

　　莆田系的发家史并不复杂：游医靠治疗皮肤病、卖跌打药膏行走江湖，赚到第一桶金后，以承包科室为合法化转型的开端，渐渐独立开办医院，并逐步建立了医疗集团。20多年来，莆田系医院涉及的科室从最初的皮肤病、性病、妇产科逐步扩大到美容整形、甚至癌症疗法，什么挣钱做什么，资本逐利的本性凸显得淋漓尽致。

　　“至今，莆田系医院仍以男科、妇科、不孕不育为主，这些专科的共同点是：风险低、利润高。”业内人士告诉记者，民营医院的首要考虑因素就是安全性，他们选择的基本都是不伤及人命的“特需科室”，与公立医院错位竞争。

　　最早的时候，莆田人在电线杆上贴纸条，再到投电视、网络、灯箱甚至公交车车身广告，莆田系离不开“营销”，而他们和百度的合作，成了最被人诟病的一点。随意点开几家“莆田系”医院的网页，不难发现，把主治医生吹嘘成专家教授是惯用方式，且时常鼓吹和公立医院、国际平台合作。他们锁定了一部分病急乱投医、久病不愈的患者，并将其吸引过来看病。人命关天的领域，毫无口碑基础的莆田系高度依赖搜索引擎寻找病人，这必然导致其发展过程中背负无数的坑蒙拐骗、无数个家庭的血泪。

　　挤上“头条” 招揽患者

　　其实，诸如百度这类的搜索引擎，不是没找过公立医院。最初，多家公立医院也收到过竞价专员打来的电话，询问医院是否要推广，只要付足够的钱，就能“上头条”。“公立医院大多不玩这套，百度才将重心放在了与民营医院的深度合作上，尤其是莆田系。”某公立妇产科医院相关负责人坦言。

　　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办公室相关负责人方芳告诉记者一个真实的故事：一名外地女性患者因妇科疑难杂症想到“红房子”就诊，结果在网上搜“红房子”，跑出一堆“同名”医院，全国各地都有，好不容易认准一家，到了才发现这里竟然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民营机构，和上海人熟悉的“红房子”没半点关系。“既然来了，就试试吧”——正是这种普遍的心理，导致患者花费数万元治病却仍未治愈，再经熟人点拨来到“对的地方”，已经延误了治疗。

　　“这样的事太多了，我们不仅心疼患者的钱，更心疼患者的命啊！”方芳说，即便正规医院煞费苦心做足宣传，仍有患者频频上当。同样备受“山寨货”困扰的，还有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复旦大学附属眼耳鼻喉科医院（上海市五官科医院）；上海市儿童医院还碰到过“山寨”公众号“上海儿童医院”，只差一个字，却有着天壤之别。后来院方向微信运营方举报，总算将此号收了回来。

　　事实上，以莆田系为代表的民营医院，在营销这条路上也走得没那么轻松。从数量上看，公立医院与民营医院基本持平，但是在诊疗人数和资产总量上却呈现出9∶1的结构。记者曾蹲点几家民营医院，有时一下午只有三四位病人，而医生护士人数远超服务对象，这和公立医院每天大排长龙、一号难求的景象形成强烈反差。

　　大批公立医院超负荷运作，而民营医院却“吃不饱”，为了维持成本和收回投资，虚假宣传、过度治疗、收费过高、违规诊疗现象层出不穷，诱导需求甚至故意误诊也经常发生。而且，由于搜索引擎的价格近年来水涨船高，高额的营销成本势必也折算到患者头上。

　　缺乏资源 转型艰难

　　好在，政策的春风正徐徐吹来，市场净化的呼声也越来越高。2009年，“新医改”出台《关于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意见》，提出“鼓励和引导社会资本发展医疗卫生事业”，其中包括参与公立医院改制重组；2013年，国家发改委等三部门提出“放开非公立医院医疗服务价格”，为民营医院价格松绑；今年，国务院明确指出，鼓励社会力量举办医养结合机构以及老年康复、老年护理等专业医疗机构。推动医疗卫生服务延伸至社区、家庭。中央、地方越来越大力度的支持，旨在利用民资力量，推动公立医院改制。

　　一部分民营医院开始意识到，这些年的巨额营销策略，无异于饮鸩止渴。莆田系的一部分人开始做高端齿科和产科，强调技术和医生水平；一些人信奉管理先行，从散兵游勇进化成高端连锁。还有一些人，将医疗集团打造成上市公司。但是，由于莆田系的管理者大多无医学基础，且人力资源结构不合理，缺乏中坚医疗力量，面对盈利压力，还无法摆脱网络营销模式。

　　长期以来，中国的医疗市场以公立医院为主导，基层医疗机构尚未完全承担起有效的分级诊疗体系，大部分患者的看病习惯还是直接去三甲医院。再加上作为重要医疗资源的医生即便离开体制，也比较忌讳口碑差的莆田系医院，导致这些民营医院发展被局限在一些低成本、低技术含量的专科领域，同质化竞争非常严重。

　　专家指出，魏则西事件的发酵，既让民营资本面临压力，也可能导致民营医疗产业的秩序被打破，充分竞争的格局出现。事实上，一部分劣质民营医院拖累了民营医院的整体形象，但客观来说，莆田系不能等同于民营医院，民营医院不应被一棒子打死。目前，这个群体也有两极分化的趋势，一些好的正在忙于摆脱阴影，走正规化品牌化的道路。随着新医改的不断推进，民营资本进入医疗领域的门槛越来越高，医疗生态的良性竞争将会越来越白热化，也会让优质民营医院获得更大发展空间。

　　“公立医院资源有限的现状短期内不能改变，不同人群对于医疗服务层次的需求也是不一样的。”专家认为，公立医院还是应当继续承担公益性普保型医疗，民营医院则可主打高端医疗服务、差异化服务，甚至尝试介入医养结合领域，各司其职有序运转，搭建一个公开透明的高效医疗体系。未来，显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