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会前,赵季平在上音排练厅接受本报专访。
别看这位72岁的作曲家,曾经写出《红高粱》《大宅门》《水浒》《霸王别姬》等深入人心的影视音乐,但是去年刚卸任西安音乐学院院长一职的他也是音乐教育家。早在2013年十一届人大召开时,他就呼吁要给学音乐的学生普及中国传统文化;给学理科的学生普及中国民族音乐。“我们得到庚子赔款之后,送出去30位留洋的学生,包括詹天佑等。可是,他们的日记里可曾记录过听了哪场音乐会?”然而,科学家爱因斯坦却是小提琴高手,美国的一位前国务卿能以钢琴为大提琴家马友友伴奏……
他对当今中国音乐如何登上国际舞台也颇为担忧——我们的音乐家更多地学习了西方技法,而缺乏本民族文化积淀。他在访美时,马友友派给他一位助手。这位来自香港的作曲系博士在与赵季平熟络了之后袒露心声:“我现在写不出东西,好不容易创作了一部作品,事后仔细看看,都不知道里面哪一段是我写的……”
艺术家的作品就是他生活阅历的总和。这位香港作曲博士的问题就是找不到自己的文化归属,因而确立不了个人风格,自然“不知道里面哪一段是我写的”。赵季平既能在中西方音乐之间游刃有余地互相转化,又能赢得学术界和老百姓的双重赞赏。这在中国作曲家中,还真不多见。
首先,他得益于扎根大地。虽然他在西安音乐学院学习了西方作曲技法,但是他被分配到了陕西一家戏曲院团,一待就是21年。其间,他担任戏曲乐队的指挥,熟悉了秦腔、碗碗腔、迷糊戏等,最终还能设计唱腔……而他本人酷爱京剧和豫剧。他父亲与尚小云是好友,他本人与尚长荣是发小,时至今日看到尚长荣还直呼:“长荣哥!”“我骨子里对中国民间音乐有着执着的爱!”当年导演郭宝昌找他为电视剧《大宅门》配乐时特地关照:“这可是京剧风格啊!”当赵季平一亮出作品,《大宅门》的演员们一听,都激动了,争相与他成为好友:“因为如果把这部电视剧的声音都关了,只看画面,会觉得表演过了。可是,一配上京剧风格的音乐,所有的情绪表达,就全对了!”
其次,他擅长西方作曲技法。自1978年起,他又去中央音乐学院深造,“可以用和声、复调等西方作曲的方式,融入民间音乐元素。”还是以《大宅门》的音乐为例:“这部电视剧的配乐,与京剧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旋律的发展是与板头的核心音程变化契合的。”其中,“板头”是中国民间音乐对“唱奏速度”的俗称。“音程”则出自西方音乐理念,大意是指“两个音在音高上的距离”。
再者,他强调“中国民间音乐元素”与“西方作曲技法”之间的契合,要有内在逻辑,最好还能让它们发生“化学反应”。这其中的奥秘,“更多靠的是悟性。”能最终做到学术界和老百姓都喜欢,就是“要有技术含量,还要有丰厚的中国民族音乐语汇的积淀,让听众能感受到,这是经过再创造后自然流露出来的。”简言之,就是“让专家觉得其中有技法可供研究”,让听众觉得“旋律好听”。他觉得:“作为作曲家,总得有听众吧!”
赵季平的听众遍及全球。2012年,德国柏林爱乐举行森林音乐会,邀请赵季平去上演了一台作品音乐会。迄今为止,唯一一位受邀演出的中国作曲家就是赵季平。他从苏州评弹里抽离出来的元素,成为《第二琵琶协奏曲》的主旋律,2013年10月被悉尼交响乐团首演。他本人没有前往,但是听了实况录音:“老外竟然也抓住了这首曲子的精髓,演奏得很到位。”汤沐海在指挥卢森堡交响乐团音乐会时,下半场也演奏了赵季平的作品,“可听性强、调性变化也大。”去年9月3日,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俄罗斯圣彼得堡交响乐团把赵季平的民乐协奏曲“移植”、改编成西方交响乐,在当地上演获得巨大成功……他并不满足于此:“中国音乐要站上世界舞台,必须以严谨的态度进行多元化探索。谭盾也是一位把中国音乐引向世界舞台的闯将。我们要在复兴传统文化教育的同时,以团队式姿态向世界舞台迈进……”
首席记者 朱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