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这番开场白可能让英方代表团始料未及

　　早在9月第4次专家小组会议期间我就注意到，英方在公共开支方面削减教育和大型基建等长线投资，转而扩大了社会福利方面的支出，曾经呼吁英方要“瞻前顾后，深谋远虑，不可急功近利”，看来对方是置若罔闻了。

　　我立即请有关同事收集资料，对港英的社会福利政策详加研究，发现英方早已将扩大香港的福利开支纳入其实现光荣撤退的重要部署，有关政策已不再着眼于香港长远利益，偏离了中英联合声明和基本法规定的量入为出、审慎理财原则。彭定康1992年出任港督后，其首份施政报告即鼓吹大幅提高社会福利，于是从93/94财政年度起福利开支便迅速上升，5年间在经常性公共开支中、扣除通货膨胀因素增长竟达66.5%。若按照冼德勤用社会福利署开支的口径计算，每年的平均增幅就达27%。今年10月，这个曾在英国撰文反对福利主义的保守党前主席彭定康在今年的施政报告中还表示，要在继续提高香港福利开支的同时，实行减税和冻结收费。港英的财政收支已经因为他的新政出现了赤字，照他这么变本加厉地“节源开流”下去，下一年度的赤字很可能继续扩大，中国香港特区政府甫一成立就将面临很不利的财政状况和政策掣肘。

　　我带着以上忧虑飞返北京。专家小组会议举行前的两天是星期日，我登门鲁平主任府邸汇报请示。鲁主任听后表示这个问题抓得准，港英当局大幅度提高福利是在给特区政府挖陷阱。可悲的是一些刚刚走上政治舞台的立法局议员目光盯着眼前选票，在提高福利问题上竟为殖民者推波助澜。

　　我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段精辟的分析和指示，迎视鲁主任满头漂亮的银发、大病初愈的矍铄目光，深受启发和鼓舞。回到钓鱼台国宾馆的客房里，我拧开台灯，连夜对会议的开场发言稿进行修改，矛头当然对准始作俑者彭定康，而不是某些刚步入政坛的议员。为突出中方对事态严重性的高度关注，我决定利用闭门会议开始前的记者拍照时间阐述中方立场。

　　11月28日上午，中英联合联络小组财政预算案编制第5次专家小组会议如期在国宾馆7号楼举行。深秋的北京已经全城供暖，独立在钓鱼台国宾馆东门墙外的银杏树林经过一夜风雨扫荡，落叶纷纷飘落，把树周围和三里河路的人行道铺盖得一片金黄，带来了冬天已近的萧瑟之感。

　　记者们照例围着中方专家组在7号楼门前迎候英方代表团，照例尾随双方专家和工作人员鱼贯进入谈判大厅，不停地拍照。等所有成员在长桌两旁入座后，我用手指轻轻弹了弹话筒，开始发言，省掉了近似惯例的几句风花雪月开场白，开宗明义地说中方专家组一向重视和欣赏港英以往多年的理财原则，那就是写进基本法的量入为出原则；不赞成港英政府扩大赤字预算，不赞成在过去5年里经常性开支中的福利支出在扣除通胀因素后增长竟达66.5%的做法，更不赞成港英有关官员公开扬言用这样的高速度来提升今后5年的香港社会福利。这么重要的跨九七的政策性规划，过去从来没有在中英联合联络小组的任何大小会议上讨论过，更不存在双方共识。中方曾一再表明，香港的社会福利有必要随着经济的发展不断改善和提高，这个精神也写进了基本法，可以相信，1997年后香港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福利一定会比现在更好。但是，人们现在看到的是自从这位港督上任后，港英的各项社会福利开支突然变成了一辆在崎岖道路上飞奔的高速赛车，如果继续这样往前开，不用多少年，将会车毁人亡，而车上坐的正是600多万香港老百姓啊！谁也不难判断，这种只顾眼前，不顾将来，企图在一日内把所有好事都完成的哗众取宠做法，要么是居心不良，要么是政治上的不成熟。中方真诚地希望，通过双方进一步努力，能够在财政预算案的编制上取得更多一点共识，使得香港过渡期最后两份预算案的原则能够同基本法的规定相衔接，为香港的平稳过渡和经济社会的长期繁荣稳定做出应有的贡献。

　　这番开场白可能让英方代表团始料未及，现场气氛很快从秋寒转向严冬的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