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中田哥哥纯粹是一个美国人
我其实在1989年就已入了美国国籍,但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是拿到这本在世界上“出入”方便的护照,可以常常去我挚爱的艺术之乡——欧洲。再后来干脆就在那儿住下了,虽然常常在临近的几个国家挪动挪动。最近几年很少回美国,每次回去反倒又变成了拿着美国本国护照的美国客人。但是美国毕竟是我踏上西方的第一块土地,是我两个女儿成长的国家;又因为这是一块曾经哺育过我长辈的成熟温床,也是把我从黄家带入了冀家的“转换驿站”,一想到要回美国,脑海中就有一些千奇百怪的故事涌现出来!
上面我已讲过,我头一次在北京见到了我中文名叫冀中田的美国哥哥Emi1,大翻译家冀朝铸叔叔还当了我们的翻译。第二年我来到了美国,冀家人很害怕中田的美国犹太人母亲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这么个人,她还健康地住在纽约,还一直以冀夫人称呼自己。我没有再和我的美国哥哥联系。一转眼就是十五年,我已经从美国飞去了欧洲居住。那一年我回到旧金山来开音乐会,想试着和我的美国哥哥联系,这毕竟是我长久的心愿。现在我的双亲已离去,我像是一只没有了栖息地、没有归属的鸟儿,在这个地球上,似乎除了女儿,再没有了任何亲戚的往来,为什么不给我的美国同父异母的哥哥打个电话呢?
不同于十五年前在冀朝铸叔叔家的见面,现在我们可以用英语毫无阻挡地通话了!那真是奇妙极了。中田哥哥当然纯粹是一个住在纽约的美国人,他高兴和激动地在电话那头大声喊着:“我们一定要见面!我下星期要去科罗拉多我的一座在滑雪地区的小别墅,你能不能来见我?”“我这次来旧金山是开音乐会,不知还有没有时间?”“那太好了!你到我科罗拉多的家来,我认识很多喜爱音乐的朋友,让我为你组织一场私人音乐会吧!”
“好吧!我安排一下,一定会来!”
我也在电话这边儿高兴得不得了,原来我在美国也还有亲人啊!于是我改了回欧洲的机票日期,径直先飞去了隔一座落基山的科罗拉多的首府丹佛,再换乘汽车去了中田家的小别墅。
“今天的钢琴独奏会的钢琴家是我的妹妹爱莲,Eileen。”“哦!哦!”在这间宽大整洁光线充足的大客厅,坐得满满的中田的美国朋友们发出一阵惊讶声。“是的,今天演奏的钢琴家是我的妹妹,她从北京来,现住在欧洲。她将为我们演奏贝多芬奏鸣曲、拉威尔的《镜子》选曲等,特别是她还为我们带来了你们也许还从未听过的中国钢琴曲。”
中田哥哥兴奋得满脸放红光,他的嗓门儿洪亮中带一点儿沙哑,这使我听上去那么熟悉,宛如是冀爸爸的嗓音再现!虽然现在是用英文在讲话。
音乐会是在中田哥哥一个富有的朋友家举行的,我演奏完后不容分说地受到了大家的包围赞扬和来自不同嘴巴的同一个问题:“我们可以问吗?您怎么可能是Emi1的妹妹呢?你,你不是一个北京人吗?”
所有这些热情的美国朋友中有一位高挑精明、梳着整齐短发的年轻女士,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对我产生了特别的兴趣,一直跟在我身边。在我喝酒、吃三明治餐点的空隙,她爽快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卡萝,在好莱坞的××电影公司工作。我本来是在斯坦福大学和洛杉矶学法律,拿到执照后却加入了电影界的工作。”我向这位精明能干的卡萝伸出手紧紧地握了一下。
“我对你和你哥哥Emi1的故事十分感兴趣,一个美国人,一个中国妹妹,怎么会是亲兄妹?你们父母的爱情一定是在20世纪历史的浩劫中诞生的!”卡萝的眼睛显得更加明亮,十分美丽。“是的,我正在把我们家的故事写成一本书。”(是我的第一本书《漂——中国吉普赛女人》)“有英文版的吗?我能看吗?”“哦,对不起,我还没有写完,是用中文写的,我的英文是到了美国才学的,写不了书的。”“那也没关系,你能给我讲讲吗?”
那边中田哥哥也正在和大家讲我们的故事,听见我这里热烈的对话就凑过来,正好把我们冀爸爸的故事给卡萝做了一个介绍。
卡萝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越发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