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岑燮钧
{1}书柜少了一本书
发现班级图书角里的书少了一本。
班主任是数学老师，查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我说：“算了吧，窃书不算偷，就算在我身上吧。”
图书角刚建立时，我听见班主任在“训话”时说：“大家随借随还，不要做孔乙己。”“谁是孔乙己？”有学生问。直到我上了课文《孔乙己》时，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我说：“现在知道要多看书了吧，否则人家骂你，还不知道呢。”
图书角的书柜里有很多好书，不少是青少版的名著。但我发现书柜的玻璃门总锁着，就问班长：“这些书可以借么？”班长说：“可以借。”那为什么不开放呢？不就几本书吗？于是，我建议班主任开放这个图书角。
但一段时间过去，我感觉书柜好像没怎么动过，就问：“大家借了么？借过的举手。”可是，没有一个人举手。这么多的好书，大家为什么不借呢？班长和课代表说：这么多作业，哪有时间看书啊？几个顽皮的学生则说：打游戏都来不及，谁稀罕这些书啊！我顿时感到一阵悲哀。作为语文老师，我自然希望学生多看书。我甚至恶意地想，就是有人借了不还，偷书，都要比无人借看强十倍。
书，不是用来作摆设的。
这不，念鬼鬼就到，书果真少了。再拉书柜门，发现又上锁了。
{2}让我难过又欣慰
一天，我去发作业，发现教室里一个学生都没有，原来是体育课。这时，书柜边一个身影转过来，原来是李晓明。“老师，”他怯怯地叫了我一声。我发现他脸红彤彤的。“你在干嘛？为什么不去上体育课？”“我，我脚痛，我妈让我不要上……上体育课。”他有点结巴。李晓明是随班就读的“差生”，说白了，他有点智障。人白白嫩嫩的，没心没肺，两只眼分得很开，大而无神。每次考试，他不是蛋蛋，就是只有七八分。我们每听校长说“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教不好的老师”，就在背后嘀咕：有本事，你来教李晓明，如果能考及格，就服了你。
我第二次走进教室，发现他还站在书柜前。我走过去。
“你喜欢这里的书吗？”
“老师……”他有点愣愣地看了我一下，随即又低下了头。
“喜欢么？”我看着他单纯而呆滞的眼睛，又问。他点了点头。“你喜欢哪一本？”他指了指。我说：“这是下册，你看过上册么？”他又点点头。“好看么？”他还是点点头。
“怎么个好看？”他憨笑了一下，说：“里面有很多图画。”我从班主任那里要来了钥匙，打开书柜，拿出李晓明指的那本。我对他说：“喜欢就拿去看吧。”他红了脸，很是兴奋，蹦蹦跳跳地回自己的位置上，立马埋头看了起来。我看着他看书的样子，心里又难过又欣慰。我走出教室时，回头又看了一眼李晓明，心里忽地转了一下，又走到他身边，把钥匙递给他。
“老师把钥匙交给你，你喜欢看什么书就借什么书看吧，能管住钥匙吗？”
他嘿嘿地笑着，狠命地点头。我说：“如果有别的同学喜欢看书，也可以让他们看，钥匙藏好了。”
第二天，英语老师好奇地说：“今天我看见李晓明在看漫画书，我本来想把书收起来的，可是……”
“别，别，我给各位打个招呼，是我让他看书的。他能看点简单的书，也是好的嘛！”我向大家抱了抱拳。
“嚯，还好，我没有做恶人。”英语老师笑着说。
{3}看书的孩子多美
我在上语文课时，发现他也在看书。他有时把书放在膝盖上，头低着，仿佛遮挡着什么。我走过他身边时，总悄悄把他的书放到课桌上，示意他大胆看，没关系。反是他，有时觉得不好意思，看着我羞怯地傻笑。
我发现他渐渐地也看起没画的书来。
“看得懂么？”他正看得专心，一看是我，有点慌乱，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说：“看不大懂也没关系，先看个大概再说，觉得好玩，可以再看一遍。”他羞红了脸，半晌才说：“老师，我已看了九本了。”“好啊，”我抚摸了一下他的头说，“马上就要十本了，你比他们有成绩！”他很纯真地笑了。
一天放学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门虚掩着。一个人影侧进来，似乎犹豫了一下。“语文老师，”他叫了一声。我转头一看，是李晓明，说：“有事么？”
他走过来，不小心把旁边半叠作业本给带下了，马上俯身去捡。我说：“没关系，你有事吗？”他笨手笨脚地摸索了半天，从书包里摸出五元钱和一本皱皱巴巴的书，放到我桌上。我一看，正是那上册，书好像进过水，已经黏连在一起。
“老———老师，上次班主任检查，少的--少的那本书，是我借的。我———我不小心掉--掉到了马桶里，书烂了，我--我怕脏了别的书，所以就没--没有马上还。后来书柜上了锁，我还不进去了，怕———怕老师骂，就没吭声。现在我有了五块钱，书也干了———”
“你是不是想赔上书钱？”我听他说得吃力，就替他说了。他点点头，把头耷拉得很低很低。
我站起身，抚着他的肩头，说：“钱你拿着，书也给你，老师决定不让你赔了，你是个喜欢看书的好学生，老师奖赏你！”
他喜出望外，瓮声瓮气地说：“老师，谢谢你！”我笑了笑，他也憨憨地笑了。这时，他脸蛋像苹果一样好看，眼神没有一丝傻气，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