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红英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是啊，金师傅说的没错。武家根嘴上没有回答，但心里并没有否定。金师傅吐出了一口烟，问道，可是你和夏秋莲又有谁来成全呢？你们两个人心里的苦，又怎么说呢？武家根无法回答。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躲避着夏秋莲，甚至回避一切与她相关的事物和记忆，然而，他越是想躲避，却越是躲不开，有好几次他在梦里都见着了她，她不与他说一句话，不搭理他，一个人在默默地流泪，他想掏手帕给她擦眼泪，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手帕，他拼命地叫着她的名字，可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响，他总是在这种焦急的情绪中惊醒了过来。 

　　良久，没有说话的武家根终于开口了，他对金师傅说道，师傅，还有烟吗？给我一支吧。金师傅看了他一眼，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包老刀牌香烟，抽出一支，并将手中的洋火也一并递给了他。在金师傅的记忆中，武家根从不抽烟。果然，香烟点燃后，他狠狠地抽了一口，只这一口他便咳嗽了起来，他咳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金师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心底默默地说了一句：这又是何苦呢。 

　　李少杰和方心雨成亲后从学校搬了出来，原本是打算在外头找个房子先租下，但李少杰转念一想，租别处的房子是租，还不如索性到“德泽坊”看看。正巧赶上房东有一间前楼的朝南厢房正欲出租掉，李少杰连忙租了下来，这样他便能与三位哥哥住在同一条弄堂里了，方心雨听闻后也感到很欣喜。李少杰觉得和哥哥们住在一处，既能相互有个照应，又能商量罢工和起义的事情，岂不妙哉妙哉。最近他们四兄弟正在组织大规模的工人罢工行动，看起来武装起义也迫在眉睫，好事将近了。 

　　李少杰搬入“德泽坊”那天，王德宝特地去弄了一辆板车把他和方心雨的行李都放在了上面，推进了弄堂。 

　　武家根和张小海则帮着李少杰把租下来的房子打扫干净，布置一新，红英将原先剪好的很多“喜”字也拿了出来，先给他们的房间内张贴上了。 

　　从兄弟几个的只言片语中，红英听出工人们很快就要举行第二次武装起义了。红英心头一惊，她悄悄打量着身旁的武家根，她看到他双目放光，她还记得第一次武装起义他是负伤而归，看着他手臂上血淋淋的伤她吓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一想到会有生命之忧，她这次怎么还能让他去呢？ 

　　等帮着李少杰搬好家，走下楼出了门之后，红英告诉武家根她有几句话想对他说，然后她就说到了起义的事情，她让家根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要再参加了，最近外面罢工又闹得厉害，他参加罢工的事情她暂且不说了，但对于起义，她一个劲地追问家根究竟准备哪一天进行，武家根说他不知道，但表示起义当天他一定会去。红英知道即便他已经知道了起义的时间，也绝不会跟她说的，因为这是他们的纪律。后来的几天，红英常常失眠，她躺到床上就会想到家根要参加起义的事情，她真的担心。 

　　然而，红英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天一早她去阁楼上找家根，想问问他今天想吃些什么菜，她趁着买早点的时候可以把菜带回来。不料，敲了半天的门，屋内没有丝毫声响，红英敏感地觉得今天似乎要有大事发生，平时武家根就算是要去上班，也没有这么早离开。 

　　红英想了想，连忙跑去找王德宝和李少杰，不料，他们均不在屋内，她更确信了，今天他们一定有行动！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呢？ 

　　红英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名叫夏秋莲的女人，她一定知道他们的去处，说不定她还会参加这次行动。对，她得赶紧去问问她，若是她在家，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红英出了弄堂，赶紧叫了一辆黄包车，自打她来上海，还从没舍得花钱叫过黄包车，但这次她豁出去了，顾不上这么许多了。 

　　黄包车拉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夏家。红英抬手敲了敲门，一个佣人打开了房门，她一边问道：夏秋莲呢？一边走进了院子。那佣人连忙关上院门，追着她身后说道，小姐正要出门，你是哪位？找小姐有什么事情？我好去通报一声。红英说道，通报什么通报？她对着屋内叫道：夏秋莲，你给我出来！ 

　　夏秋莲拎着包从里屋走了出来，她看到红英一愣，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红英反问道，我怎么不能来了？幸好我来得早，不然还真碰不到你了。我问你，家根他们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