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我看到了杀死赵教官的那个头头的脸
阿乌头毫不客气地点了一碗焖蹄二鲜面。面一端上桌,他便迫不及待地呼啦呼啦地吃了起来,因为心急,一边吃,一边被烫得哇哇大叫,看样子是饿昏了。在他吃的时候,武家根一直默默地看着他,直到他喝干了最后一口面汤,放下碗筷,捧着吃饱的肚子时,武家根才说道,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了吗?
阿乌头打了一个饱嗝,一边用牙签剔着牙齿,一边说道,上个礼拜,2月22日,你知道是什么日子吗?
武家根当然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日子,更知道这个日子意味着什么,那一天金师傅走了,赵火也走了,回想起来,是这些年令他最痛苦的一天。
阿乌头继续说道,就算你不知道,你也一定听到了炮声和枪声,那一天我看到了一件最最恐怖的事情。
什么事情?武家根问道。
阿乌头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杀人,我看到了杀人的场面。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卡哨前……
武家根听到“卡哨”二字,眼皮突然莫名地跳动了几下。他低低地重复了一声:卡哨?阿乌头点了点头,说道,对,卡哨,一队工人纠察队将不少军警给干掉了,就在他们要进入卡哨的时候,你猜怎么着?他们的身后忽然来了一个杀手小组,我记得有四个人,还有一个头儿,他们朝着工人纠察队的后背就开枪,他们个个枪法了得,那个杀手小组的头儿对着工人纠察队的头领开了好几枪……
阿乌头的话如响雷一般响起在了武家根的耳边,他着急地问道,那个头领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阿乌头想了想说道,不知道,但我听到工人们叫他“赵教官”……
武家根呆住了,赵教官,是的,赵教官!他喃喃地道,高个子,络腮胡子,穿了一件蓝黑色的呢质中山装。对对对,就是他!阿乌头奇怪地看了一眼武家根,问道,你认识他?
武家根没有回答,他说道,说下去。阿乌头说道,我刚才说的都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我看到了杀死赵教官的那个头头的脸。
武家根的眼睛开始放光了。
阿乌头说,那人的脸上皱纹很多,蛮沧桑的,他们杀完人之后,他对着另外四个人挥了挥手,那四个人就散去了,那速度之快,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对了,其中有两个就是刚才追杀我的人。
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武家根问道。
阿乌头叹了口气,说道,怪只怪我太想发财了,我当天悄悄地跟踪了那个头头,知道了他住的地方,通过他的邻居我打听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原来他有着极深的伪装身份,他公开的身份是一所大学的老师,与女儿相依为命,那女儿在商务印书馆工作……
武家根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打断了他,说道,你说什么?
阿乌头说道,你别着急,听我说下去,我觉得发财的机会到了,于是打听到了他家的电话号码,打电话到了他们家,接电话的是他的女儿,我说找她父亲,她就将电话交给了她父亲,在电话里我以目睹杀人为理由,敲诈他一百个大洋,今天就是我和他约好付钱的日子,地点还是我选的,没想到大洋一个没看到,杀手却忽然出现了,幸好我机灵跑得快,后来就遇到了你。
武家根看着他,没有说话。
阿乌头不解地问道,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告诉你吧,我之所以告诉你,一来是感谢你救了我,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最重要的是因为我怕有一天我会真的出事,那么,在这个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死的,还能帮我去巡捕房报个案。
武家根开口了,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所看到的那个杀手叫什么?夏添。阿乌头回答道。武家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情愿相信这一切都是阿乌头的谎言,可他又不得不相信,因为阿乌头实在没有必要在他的面前编这样一个故事,难道只为了“德兴馆”的这一碗面吗?
武家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大洋,递给了阿乌头,说道,我今天就带了这点钱,你拿去吧,这两天够你吃几顿好的了。
阿乌头高兴地接了过去,道了好几声“谢”。武家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武家根呆坐在阁楼上,他清晰地记得曾经在心里许下的那个誓言:他要为赵叔报仇!可是,为什么这件事情偏偏要扯上夏秋莲的父亲呢?扯上夏秋莲的父亲,不就等同扯上了夏秋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