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我发现汪泉的眼圈红了
因为是病后第一次出外参与公众活动,不敢逗留过久,看完五千米比赛就退场出来了。回医院的车上,我问汪泉累不累?“不累!”她兴冲冲地说,声音里仍透着观赛时的兴奋,“虽然未能亲眼目睹飞人刘翔有些遗憾,但李飞的全力拼搏,已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几个月前,与死神抗争时我也曾几次陷入绝望,觉得自己要告别这个世界了,想不到竟挺过来了,今天还能上鸟巢来观看这精彩的大赛!”
人在艰难困苦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能对自己丧失信心。最后胜利真的就孕育在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将近一年的求医问药已近尾声,我们即将离开这里,发现不仅带回去的行李比来时要多得多,而且还有许多铭心刻骨的感人记忆和今生享用不尽的宝贵精神财富。
从鸟巢回来当天,在医生办公室,小周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份事先打印好的出院诊断书交给我们。“你们在我们这里住了将近三百天,明天就要回杭州了,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但治疗的难度却不小。现在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汪泉有今天的结果还是让大家高兴的,但出院后仍不能掉以轻心,应注意的事项统统写在上面,你们回去一定要好好看看,照着上面规定的做,千万不能马虎了!”
下午,阿凤和小崔从包头赶来北京为我们送行,同时也为我们处理一些来不及处理的善后事宜,诸如退还租房等等。告别北京前,环妹为大家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为汪泉炒了几个她爱吃的菜:红烧泥鳅、清炖老鸭和西红柿豆腐汤。饭后,全家人都来到汪泉病房,热热闹闹地陪她说笑了一阵,在欢愉的气氛中度过了最后的北京之夜。
回住处时,我独自一人特意绕道去医院前面星期八小公园。这里是我天天练习走路的地方,留下了许多汗水和泪水相伴的辛酸记忆。明天,我就要离开了,也许我这有生之年永远不会再来,心里忽然涌上某种留恋。蹀躞湖畔,夜风吹送来阵阵丁香花的芬芳,脑海里浮现起一年前在库布其沙漠最初获知汪泉住院时的惶惶不安,想起她出生被弃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到这次治病的经历,从初始配型上阳泉寻亲失败,台湾供者的儿子往生到乙肝病毒携带者究竟要还是不要,光供者问题就一波三折,然后是移植后第一次病危,医生在无计可施情况下想出了没有办法的办法,再到第二次病危一百万巨额医药费的困扰,后续治疗中肺部和颅内大面积多处真菌感染,但由于供者造血干细胞质量高,使医生得以避免治疗上排异和感染同时作战的棘手局面。一环扣一环,跌宕起伏,险象环生,只要其中某个环节出问题,便导致功亏一篑前功尽弃的可怕结果。所幸汪泉最后都能绝处逢生,化险为夷,一关关闯了过来。那时,我们曾担心过家破人亡,如今,人还在,家未破,三个人又能全须全尾地一起回杭州,达到了来北京求医问药的预期目的。这原因,究竟是什么?原因自然多方面,但归结起来却是一个字——爱!
离开北京那天,春意盎然,天气晴好。车窗外飞驰过连绵不断的峰峦般矗立的高楼大厦。记得去年深秋我们来时,瓢泼大雨有如铺天遮地的忧愁,蒙眬了我们的眼睛,心上压着山样巨石。今朝回去,车上欢声笑语,三个人心情全然不同往昔。在北京站旁边的入口处等候了一会证件,检验过后,车就直接开到站台上。这是晓宁夫妇和铁矛他们与来时接站一样,事先向有关部门报请登记了车牌车号。那随身带回杭州的行李,大大小小有二十件之多。幸亏事先请了几位军人帮忙,七手八脚帮助送上车,把整个包厢都塞得满满的。
列车一声长鸣,缓缓启动。望着站在月台上正朝自己挥手的这些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从前的学生,望着这一张张亲切熟悉的军人面孔,我发现汪泉的眼圈红了,我自己的喉头也一阵紧似一阵抽搐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列车渐渐加速,窗外送别的人已看不见了。车过东便门城楼时,我突然发觉自己眼眶已噙满泪水,连忙用袖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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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起连载《绝响:永远的邓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