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慢慢把帽子摘掉

　　又到一年军训时，校园到处都是整齐的队伍，喊着嘹亮的番号，这样熟悉的场景，总是会让我不由地想起那年军训。 

　　那一年，我刚从军校毕业，被派到一所大学带新生军训。这是一所文科学校，百分之八十都是女生。踌躇满志的我一心想有所表现，把军校学的那一套直接用在学生身上。 

　　一天上午，我忽然感觉队伍和往常不一样，仔细一看，才发现许多女生都戴着遮阳帽，墨色的面罩遮住了整个脸庞，跟电影里的“蝙蝠侠”有几分相似，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遮阳帽全部给我摘掉。”我冲着她们喊道，“动作快点！”大家接二连三地摘掉了帽子。唯独只有她，依然戴着帽子，在队列里显得十分刺眼。我认识她，她是班里的文体委员，平时训练一直比较认真，没想到今天带头违反纪律。 

　　“你怎么还戴着帽子，快把帽子摘了。”我大步走到她身边，大声说道。 

　　可能是被我的声音吓到，她抬头看了看我，满眼无辜，欲言又止，慢慢地把帽子摘掉了。这是一张十分清秀的脸，不知是害羞还是什么原因，显得格外地红。她睁大眼睛看了看我，又赶紧把目光移向别处。 

　　“为什么要戴帽子？” 

　　“因为我的脸不能晒，一晒就会……变红。” 

　　“为什么你的脸不能晒？难道就你的脸珍贵，其他同学的脸就可以晒？”听到她这样解释.我更加生气，一时语气比较重。她的脸似乎更红了，恨不得把头埋进身体里。

　　2　她轻声地哼唱起来

　　在随后的训练中，我有意观察她，她的表现依然不错，每个动作都做得非常到位，很少偷懒。但在军训结束前一天，她却没有来。这下可把我急坏了，眼看就要会操评比了，她怎么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呢？ 

　　有知情的学生告诉我：她中暑了，脸已经被晒伤了。原来如此！我顿时心生愧疚。 

　　利用训练休息时间，我去医务室看她。她正靠在床上，听着音乐。等她发现我时，我已经站在她的床边。显然，她没有预料到我会来，慌乱地坐起身来。“教官，你来了。”她的声音很柔且带着嘶哑，让人心头一颤。她今天没穿军训服，一袭白色连衣裙，原本盘起的长发也放了下来，显得格外清纯，只是秀丽的脸颊上多了一串水泡。 

　　面对此景此情，一向严厉的我，也不由得放低声音。“你脸上有伤，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我为那天的批评向你道歉。”我说道。 

　　“呵呵，没什么事啦，明天肯定能好，不会影响军训会操的。”她的语调带着些调皮。 

　　“会操时间很长，你能受得了吗？” 

　　“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这不是你一直教我们的吗？我不想因为我一个人而影响大家的军训成绩。”她直直地看着我，好像在说你怎么把自己的话忘了。“这几天，我一直在看军人的故事、听军营歌曲。对军人也有所了解，其实你们也是由于职业的需求才故意严肃刻板的吧，就像这首歌里唱的，‘其实我有铁骨、也有柔肠，只是青春之火需要暂时冷藏’。”她轻声地哼唱起来。 

　　她唱得非常投入，也十分好听。我不由得为她鼓起掌来。“希望你们能理解，不要骂我是魔鬼就好。” 

　　“呵呵，你怎么知道大家对你的称呼。”她开心地笑起来，“不过我能理解，预祝我们明天会操成功。”

　　3　她冲我做“胜利”手势

　　第二天，天气格外地热，烈日炙烤后的操场像烘箱一样，一些柔弱的女生纷纷出现不同程度的中暑。 

　　我在队列里找到了她。依旧是那样挺拔的身姿，只是脸上红乎乎一片，她正小声地动员同学们加油。迎着我关切的眼神，她冲我扮了个鬼脸，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我们会心一笑。

　　终于轮到我们上场了。大概是受到她的鼓励，大家比平时训练表现更好。看到学生们站在烈日下一丝不苟地做着每一个动作，我内心满是感动。 

　　会操的成绩相当不错——全年级第一。 

　　军训结束了，放下教官的架子，我和学生聊天、签名、拍照，闹成一片。尽管大家天天盼着军训早点结束，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了，大家却有点依依不舍。 

　　在欢闹的人群中，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一个学生跑过来告诉我，她脸上的水泡全破了，已经去医院接受处理了，给我留了一张纸条：教官，我的脸不争气，不好意思见你，先去医院了，一定要等我回来和你告别哦。纸条的背面是一个大大的“胜利”手势。 

　　我惆怅地捏着纸条，努力拖延时间，却没有能等到她的回来。 

　　回到部队后，一直有去学校看她的冲动，但始终也没能成行。3650个日日夜夜就这样过去了，时间如流水一般吞噬了所有回忆。我以为我们都忘了，不经意间却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她对大学军训的回忆，她对我的记忆。那个可爱女生满脸笑容地冲我做着“胜利”手势的情景一下又回到脑海中，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我又听见她在我耳边轻唱起那样熟悉的旋律：其实我有铁骨、也有柔肠，只是青春之火需要暂时冷藏…… 

　　我衷心祝福你，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