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路,有说不尽、道不完的文化,可在我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一座礼堂、一个书店、一家饭店、一爿菜场。
原先福州路210号有座其貌不扬,但有点神秘的礼堂,这就是市府大礼堂,最早称市人委大礼堂,那个特殊的年代曾改叫市革会大礼堂。好像那里的票子大多是组织供应的,很少对外出售。第一次有缘走进这个礼堂,是好不容易搞到一张现代舞剧(那时不称芭蕾舞)《白毛女》的票子。礼堂给我的印象是大气:剧场大、舞台大、乐池大。我的座位在前排左侧,当舞台上飘起稀疏的雪花,乐池里奏起熟悉的旋律时,看到朱逢博缓缓出现在舞台右侧。伴随着喜儿欢快轻盈的舞步,响起了优美甜润的歌声:“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年来到……”有一阵,市府大礼堂成了《白毛女》固定的演出场所,或许只有这样的礼堂、这样的舞台,才能展现《白毛女》恢弘的场面、磅礴的气势。
再次走进市府大礼堂,是1983年1月,观看南京军区前线歌舞团的演出。那晚,有两个节目给了我很大的艺术冲击力,一个是双人舞《再见吧,妈妈》,另一个是独舞《希望》,男演员华超在第一届全国舞蹈比赛中因这两个节目获得了两个表演一等奖。空旷的舞台上,一个穿着短裤赤露身躯的男性人体,在贴近天幕的表演区扭动着挣扎着,几度站起又几度跌倒……独舞《希望》通过肢体的律动,表现了人的企盼、迷惘、痛苦、挣扎、反抗、希望等一系列复杂的情感。后来有评论把独舞《希望》称之为新时期现代舞的开山之作。
进机关工作后,市府大礼堂就成了常去的场所。除了开会外,主要是看电影。市府大礼堂放映的影片要比外面早,几乎每个周日都有新片放映,但分到一个处里每次也就几张票。那个年代,看电影是年轻人主要的精神生活,老同志往往把票子留给我,我在那里看过许多影片,印象深的有《人到中年》《逆光》《大桥下面》。
福州路上的旧书店,是少时常去之处。在那里翻阅旧书而不买,不会遭到白眼。工作后有了工资就不是光翻不买了,鲁迅作品的单行本都是从旧书店淘来的,大多五折六折,原价4角的《且介亭杂文》只要2角钱。最便宜的是图书馆清理出盖有注销章的旧书,往往只有二折三折。我收藏的旧书中,有好些是原上海青年宫的藏书。那时青年宫的借书证是很紧俏的。如今旧书店原址已改作古籍书店。闲时会到离家不远的,“深藏”在瑞金二路曲曲弯弯弄堂里的新文化服务社转悠。高高的书架上层层叠叠陈放着各色旧杂志,有1953年的《世界文学》、1958年的《红旗》、1964年的《围棋》,在这里能寻找到先前旧书店里的那种特有的氛围。
福州路还是沪上餐馆集聚的一条马路,可惜那家“大鸿运”酒楼不复存在了,当年我是在那里办的结婚酒席。“大鸿运”当时以经办喜庆宴席而闻名。现在流行上星级宾馆办婚宴,参加过几回,开始有点新鲜,后来像是看华丽而冗长的演出,剧本的结构大致相似,情节也雷同的居多。以前“大鸿运”斜对面、浙江中路口有爿菜场很有名,是沪上出现较早的室内菜场。原先菜场大都是露天的,邻近福州路的宁海东路,就是一条有百年多历史的“菜市街”。到室内菜场买菜可不受日晒雨淋、寒风侵袭之苦,也不必赶清早去排队,下午也有市。天天买菜不可能舍近求远,但逢年过节,我会特意去福州路菜场,把积攒下来的肉票去那里用完,那里的大排、蹄髈、精肉货源足、质量好,顺便还带回几盆价廉物美的盆菜。
当然,福州路的记忆远不止于这些,还有“杏花楼”的小吃、“美味斋”的菜饭、“百新”的文具、“天蟾舞台”的京戏……福州路的记忆很文化,也很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