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体育至上 文化分数落后

　　韩国的珍妮两年前随家人移居美国，就读新泽西州的公立学校“肖尼高中”。这所学校有１８支运动队，包括高尔夫和保龄球队。校园里建有大片草地运动场，６个网球场，一座陈列体育竞赛奖项的“荣誉堂”。

　　珍妮发现，加入学校运动队的同学似乎享有更多“特权”。“有人甚至可以身穿夏威夷海滩装或睡衣到校上课，仅仅因为‘我们是足球队的！’”珍妮说。

　　相比之下，在珍妮的故乡韩国，她的中学同学通常只能临时凑人趁午饭时间在泥地里踢一场足球。他们从家自带羽毛球拍到学校，在没有球网的空地上玩。如果他们中有人上了报纸，往往是因为学习成绩优异，而不是体育比赛获奖。

　　《大西洋》月刊一项调查发现，约２００名曾在美国高中学习的交流生中，９０％认同美国学生比自己国家的同龄人更关注体育运动。

　　《大西洋》月刊报道说，长期以来，美国学校在体育方面的热情和表现堪称全球“无敌”。但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美国中学生在学业上的平庸表现。以中学生国际数学测试为例，美国学生的成绩仅在第３１位，远远落后于前四名的中国上海、新加坡、中国香港和韩国。以毕业率为例，韩国高中生毕业率达９３％，美国学生则为７７％，其中有２％因体育特长加分升入大学。

　　“体育非常重要，但问题是，一旦它在学校变得过于重要，就会与学业起冲突。”独立办校的教育界人士奥尔加·布洛克说。

　　得州糟糕学区  冒险尝试变革

　　面对失衡现状，得克萨斯州普里蒙特独立学区去年大胆尝试——暂停高中所有体育项目。

　　这个学区因财务困境和成绩不佳，去年春季面临关闭。受命前来督学的州教育官员欧内斯特·辛格尔顿发现，过去几年内，学区为节省开支做了不少努力，包括裁员８人、关闭初中校园、让初、高中学生合用教学设施、小学停上音乐和艺术课、高中停用科学实验室，但收效甚微。“我督查了数百个教室，这个学区的情况是我职业生涯里所见最糟的，学生说了算，语言粗鄙，老师几乎不备课。”当过１５年校长、挽救过多所学校的辛格尔顿说。

　　与此同时，普里蒙特学区的高中体育项目却丝毫未受影响，橄榄球、篮球、排球、网球、棒球、拉拉队……一样不落。学区为橄榄球运动的支出是数学教育的两倍多，一个橄榄球赛季的开销足以支付小学全职音乐教师一年薪酬。如果把高中体育课暂停一年，能节省至少１５万美元。

　　辛格尔顿决定尝试暂停高中体育课，以节省支出维系学区运营，同时迫使师生重新重视学业。他把想法告知学区里唯一一所高中的校长恩里克·鲁伊斯，得到后者支持。但学生们对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都是难以置信：“什么？为什么？”

　　很快，新闻记者从全美各地蜂拥而至，报道这一“不可思议”的试验。不少专家预言，辛格尔顿的做法会迫使爱好体育的学生辍学或转校，影响学生团队协作和公平竞争意识，试验必将“以失败收场”。

　　到去年秋季，学区平静度过第一个“无体育”学期。包括４名排球队员和一名橄榄球队员在内的１０多个高中生转校，两名兼职当体育教练的教师辞职。但同时，８０％的学生通过期末考试，远高于一年前５０％的通过率；近两百名家长出席学期家长会，而一年前只有６个家长参与。

　　“前１２个星期平稳度过。（老师们的）精力用于备课、教学以及课后辅导。我看到了变化。”辛格尔顿说。

　　学校橄榄球队员内森说，他怀念冲上运动场时的激情，但取消体育“确实能让你专注（学业）。你有大把的课余时间可利用，肯定不会耽误功课。”

　　演讲和写作课老师德西蕾·瓦尔德斯说，学校风气也有所改善，“学生违纪行为明显减少，我都回忆不起来这学期有没有发生过打架斗殴事件，以前可是每隔几周就会有一起”。

　　整个学区的财务状况也起死回生，多年来头一次无负债。辛格尔顿把削减体育节省出的开支用于为教师涨薪，同时向得州其他学区招募捐赠和基金，翻新普里蒙特高中的科学实验室。

　　今年５月，得州政府宣布普里蒙特独立学区度过危机，不用关闭。

　　改革引发论战  关键在于平衡

　　辛格尔顿的尝试获得成功，也在教育界引发论战。不少专家认为，“普里蒙特模式”实属个例，很难复制，因为绝大多数学区和学校还是“体育至上”观念的拥趸。“如果我有一根魔棒，我愿意为学生增加更多运动机会、而不是减少。”曾在田纳西一所中学当校长的比格姆说，“我见过学生因为学校体育运动而不再旷课。当学生有归属感，当他们感到和学校荣辱与共，就会更愿意参与学校活动。”

　　《大西洋》月刊的调查显示，过去６年里，从南部的佛罗里达州到北部的伊利诺伊州，不少学区和普里蒙特一样面临预算困境，但没哪个学区敢长期大幅缩减体育开支。一些学校把预算负担转移给家长，另一些则牺牲基础教学成本，保全体育支出。对此，这些学区负责人的解释如出一辙：丰富的体育活动能保证学生出勤率，让他们远离社会不良场所，避免惹是生非。

　　同时，一些研究也力图证明体育有助学业。宾夕法尼亚大学２０１０年公布的一项研究说，在特定历史环境下，高中女生积极参与体育比赛，有助于提升女性大学录取率和就业率。

　　一批学者则对“体育促进学习”观点持保留看法。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教育学家安德烈亚斯·施莱歇说：“我们的研究表明，最能吸引学生的学习环境是兼顾认知挑战和因材施教两大因素。如果学校提供糟糕无趣的数学课，试图用有趣的体育运动来弥补，结果就是学生或许会爱上体育，但他们是否会因此爱学习，值得怀疑。”

　　支持“普里蒙特模式”的教育家指出，美国校园文化对体育的推崇始于２０世纪初精英男校，目的是培养学生积极健康的男性气质和生活方式，避免他们光顾赌馆或妓院。但如今，在美国高中毕业率落后于其他２０多个国家的背景下，美国中学教育依然重体育轻学业，不仅不合时宜，还可能影响国家发展大计。

　　在辛格尔顿看来，面对全球教育业现状和新的社会需求，美国的中学须重新审视和衡量体育的重要性。“普里蒙特模式”证明美国学校能够适应变革，理应在体育与学业之间摸索出一条平衡发展之道。今春，他允许棒球、田径和网球运动重返普里蒙特高中校园，其他体育项目仍未开禁。夏季，以内森为代表的一批高三毕业生成功考上大学。秋季，排球和篮球也获批重返校园。张代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