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新闻记者、专栏作家赵超构已辞世有年。在他的晚年,虽已担任新民晚报社社长并有多项兼职,声名远播,但仍笔耕不辍,迭有杂文佳作问世,充满了爱国激情。上世纪30年代初,赵超构在南京《朝报》任编辑,主笔评论,他同时又是记者,坚持实地采访,访查民情,关心同胞疾苦,与南京市民同呼吸共命运,亦是宣传抗日救亡的尖兵。以至到了改革开放的年代,许多老一辈南京人每读到《新民晚报》上“林放”(即赵超构的笔名)的杂文,便油然生出亲切感,勾起对这位优秀的新闻记者的回忆……
揭露宰牛厂污染秦淮河
1934年底的南京,地冻天寒,秦淮河水枯,汉中门外二道埂子至石头城、芦柴厂一段因水枯造成河滩成片裸露,河上航船都受到影响。而河东岸的宰牛厂造成的河水污染更是触目惊心,天天有大量污水不经任何处理就排入秦淮河,造成芦柴厂一带居民用水困难,怨声四起。接到投诉的《朝报》遂派出记者赵超构前往采访调查。他发现宰牛厂环境卫生极差,厂区到处可见垃圾污物,又脏又臭,厂里有些工人竟将污水池中的血水随时排入河里。赵超构当即拍照取证,并向工厂主事者提出严厉批评。接着,他在《朝报》上发表了评论文章,呼吁市政工务局、卫生局等部门切实履行责任,监督宰牛厂改善环境卫生,控制污染。宰牛厂迫于舆论压力,采取了一些措施,如发动工人打扫卫生、将成堆烂草等垃圾装船运往江北农村当作农田肥料等。但过不了多久,宰牛厂又故态复萌,当地居民复又投诉。赵超构得知后,遂再次自告奋勇地前去采访调查,督促解决问题。他的认真负责精神感动了很多人,也受到报界同行的好评……
赵超构,浙江瑞安(今文成县)人,生于1910年,他于1930年入上海中国公学大学部政治经济系读书,勤奋刻苦,品学兼优。父亲赵标生很希望儿子能在大学毕业后进入政界,谋个一官半职光耀门庭。但偏偏赵超构无意仕途,却有志于文化新闻事业。1934年夏,他大学毕业后,几经努力,得以进入父亲朋友王公韬在南京创办的《朝报》,当上了一名记者。当年的《朝报》日出四开二张,一张刊登新闻,一张刊登广告。由于比较关注民生,版面又比较清新活泼,《朝报》与南京《人报》均成为私营报纸之佼佼者。
赵超构勤奋努力,文笔又好,很快脱颖而出,被总编辑朱虚白看中,改任编辑,主笔评论。他撰写的评论精炼生动,贴近生活,又注意关心社会弱势群体,颇受市民欢迎,吸引来许多订户。赵超构即使再忙仍坚持兼任记者,关注社会热点新闻。在《朝报》的三年期间,他还采访报道过城西广州路市政工程事故案和水西门一带青帮头子、恶霸缪凤池(他还兼城西警察分局探长)无故施暴殴打一名男童案等黑幕案件,广受好评。当然这也给赵超构引来一些麻烦,比如受到流氓恶徒的人身威胁,但他仍顶住压力,曝光黑势力。多亏报社的王老板原在《中央日报》任过广告部经理,人脉多交际广,在官场上又有些能量,赵超构才安然无事。
批评周佛海的“低调俱乐部”
当年的南京《朝报》,有两个专栏最受读者欢迎,一是青年漫画家叶浅予的漫画连载《小陈留京外史》,一是赵超构的评论文章。赵超构关心社会民生,亦关心抗日救亡,不遗余力地宣传抗日,为此不惜得罪前辈师长——上海中国公学校长胡适。
1933年,周佛海出任江苏省教育厅长兼省府委员,其时省政府设在镇江。周佛海却在镇江住不惯,一年中倒有近半年住在南京,其公馆在西流湾9号,系一灰砖法式洋楼。周佛海爱交朋友,出手大方,在国民党军政界很吃得开。他附庸风雅,还喜欢结交些文化教育界的朋友。中央大学教授谢寿康、顾毓琇,金陵大学教授陈中凡、胡小石等,均曾是他的座上客。周佛海夫人杨淑慧待客人亦热情,说话得体。家里雇的厨师手艺又极好,尤其擅长于烹制湘菜与海鲜诸味,颇得客人们好评。二三年后,周佛海竟在其公馆内办起一个时政茶座,无视日本侵占我国东北三省、而且又在华北步步进逼挑衅、全国抗日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的严峻现实,依旧大肆鼓吹“中日亲善,和平谈判解决争端”“实行抗战必亡国,因为中国根本打不过拥有世界一流的陆海空军的日本”等谬论,令常来他家做客的南京文化知识界人士很反感,大多不再与其交往。但仍有陈果夫、张群、钱大钧、韩德勤、谷正伦等大员常来他家,形成了一个所谓的“低调俱乐部”,颇为进步舆论所诟病。
赵超构得知此事后,很气愤,遂在《朝报》上撰写了一组文章,抨击周佛海的“低调俱乐部”的错误言论,文笔犀利,令很多南京市民争相阅读,为之喝彩。国民党高层的主张抗日的政要们也表示赞赏。1936年春,胡适来南京开会,住中大校长罗家伦住所。他也应邀去了周佛海家做客。酒席上,胡适竟然也语出惊人,对抗战持悲观论调。此事传到社会上,受到各界进步人士的批评。赵超构征得报社领导同意后,立刻撰写了一篇评论,批评了胡适的悲观论调。据说胡适读了文章后很有些尴尬,称赞自己这位学生“文笔一流,名不虚传”,又说“各人都有发表见解的自由,我不会介意的……”
(摘自《上海滩》2013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