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四是货车司机，每周他都会送一趟货去邻省的滨海市。送的都是上好的杉木。黄四的家乡古单县，山多，树木多，可惜，这些年很多大树都被砍伐了，不少山头都变得光秃秃的了。黄四虽心疼，但他又一想，自己一个货车司机，能管那么多吗？眼下最迫切的事情，就是多拉快跑，将买货车欠下的债还清了。

　　虽然有高速公路直达，但为了省下昂贵的过路费，他都是选择蜿蜒曲折的小路行驶。清晨从家乡出发，一路顺利的话，傍晚时分，就能到达滨海市的家具厂。连夜卸货，在车上睡一觉，第二天再返回。每趟扣除各种费用，只能赚个七八百元。如今跑货车的人多了，路上的收费站又多，生意不好做。

　　为了增加点收入，每次从滨海市空车返回时，他都会在车头挂个大牌子，“空车配货”。幸运的话，能再顺路拉点货，赚点汽油钱。不过，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从单县到滨海，来来回回，黄四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买车欠的债快还清了，但一想到还要造房子，母亲的老毛病要医治，儿子眼看又要上大学了，黄四丝毫也不敢稍怠。他不怕吃苦，只担心没有货源。

　　黄四又一次拉了满满一车杉木，送到滨海家具厂。卸了货后，他将车子停在厂外的路边，在车厢里铺上草席，钻进棉被，很快就呼呼睡着了。杉木残存的香气，让他觉得塌实安稳。忽然，有人“哐哐”地敲打车身。黄四惊醒了。

　　那人问他，拉货吗？

　　拉，拉！听说是拉货，黄四的睡意，一扫而光。

　　跟我走吧。对方指指前面的一辆小轿车，跟着我。

　　黄四开着货车，紧跟着前面的小轿车，拐了一个弯，又拐了一个弯，最后，驶进了一家工厂的大门。那人开出了价钱，一车货，2000元。

　　2000元？黄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拉什么货？送到哪儿？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吧。对方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只要将货拉走，找个地方倒掉，就可以了。但货必须拉出滨海市，最好是……看了看黄四的车牌，你是古单县的？那就拉到你们古单县，随便找个地方倒掉，就可以了。对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如果你半路上就倒掉，一旦被我们发现，你就别想再踏入滨海市半步，明白吗？如果合作得好的话，每次你送货过来，我们都可以让你再拉。

　　黄四恍恍惚惚有点明白了，拉的一定是工业废料，这可是违法的啊。黄四犹豫了。但一想到2000元的运输费，黄四又动摇了。

　　装好货，黄四连夜往回开。他害怕白天走在路上，被人发觉，更担心大白天回到了古单县，这些货找不到地方倾倒。赶在天亮前，黄四终于回到了古单县。在山里的小路上转了几圈后，他选择了离家不远的一个山凹，将一车的垃圾，全卸载了。青翠的山凹里，那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十分刺眼。黄四仓皇地开车回家。

　　几天后，黄四再次送货到滨海市。那家工厂，又找到了他，给他装了一车垃圾，塞给了他2000元。此后，黄四的货车，再也没空载过，往返都是满满当当的。黄四的口袋，也很快鼓了起来。这让他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开始有了一丝安慰。

　　那天，黄四又从滨海市拉了满满一车货，赶回古单县。路上，忽然下起了大雨，离家越近，雨下得越大，几乎看不见道路。山区的道路，根本无法行驶。黄四瞅瞅四下无人，便随便找了个拐角，将货倾倒了。

　　开车回到家，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村口和村前的庄稼地里，大水漫漫，到处漂浮着花花绿绿的东西，和他倾倒下来的东西，一模一样，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味道。

　　回到家，妻子哭丧着脸告诉他，大雨下了一夜，山洪爆发，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在山凹里倒了这些东西，全被洪水冲下来了。黄四无言。这时，黄四的老父亲扛着铁锹回来了，重重地叹着气说，完了，彻底完了，全村的庄稼都给毁了，庄稼地全被糟蹋了……黄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