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稠人广座中,玮问,darling想去哪里晃?答伊,不是景点的地方就好,旧的老的素的,都行。锣鼓巷、五道营、798,就不去了。玮听完,瞠目看住我,那,胡乱串胡同,darling行不行?呵呵,当然行,再好不过,布鞋随身带了三双来的。
隔日,跟着玮,直接就往琉璃厂晃过去。
京里的马路,普遍惊人的宽阔,随便一条,都胜过香榭丽舍无数,让我这种小眉小眼的南方人,十分地撕心裂肺。一条大道,几乎如同一条鸿沟,此岸与彼岸,可望不可及,散尽了人气,疏淡了市井,一门心思散步的人,惆怅是深的。
琉璃厂还好,略略还有一点商铺累累,绵延不绝的气息。好纸好笔,堆得顶天立地满坑满谷,门口张望一眼,并无进去细细浏览的兴致。那些纸笔铺子,跟卖文具的铺子,毫无二致,一点书卷气都没,非常的没劲。想想这样的铺子,若是搁在京都,不知精雅幽深到何等地步。这种细节,想想总要兴叹。
让我情不自禁站住脚,细细看半天的,是街头的那些薰酱铺子。午餐前夕,各种刚刚起锅的酱肉,大块大块,堆砌如巍峨小山,形形色色的美貌火烧,密密挨在一起,看得我千百种馋,奔腾极了。玮看我百般地走不动,安慰说,中午我们吃烤肉季。
darling玮,熟透那些悱恻婉转的细窄胡同,跟伊随心晃进去,一条一条,别有京里风致,鼎沸的市井人烟,目不暇接好看得不得了。胡同里的小饭馆子,窄得侧不过身,竟然阔大手笔置个果木烤炉,浓焰滚滚烤鸭子,那个烈火烹油的劲头,果然提神。立在小馆子跟前,再三再四不断地想起,拿波里苍旧的老城里,那些家常小馆子内,烤pizza的熊熊火炉。一样深邃的古都,一样羊肠的窄巷,一样元气淋漓的饮食。
晃进延寿街,又是另一种家常。烟纸铺,菜摊子,送水人家,琳琳琅琅,一幅比邻居家图。好好的四合院,面目早已全非,人人物物,塞到窒息。却是极静,一无大杂院的喧闹芜杂,老人们扎成堆堆,亦是细声细语,淡静得不可思议。一天胡同串下来,我对这种静谧,佩服不已。静,基本上,是工业文明,城市文明;闹,基本上,是农业文明,乡村文明。京里随便一条陈旧不堪的破敝胡同里,都有这种稳稳的静谧,这座古城的水,绝对是深的。
一转身,居然还,邂逅了一个家庭小剧场,七旬老人家于小章,在一间陋室里,弹琴说书演小戏。坐下来听伊唱曲子,《春景》,清朝的曲子,春至河开,绿柳时来,梨花放蕊,桃杏花儿开。大三弦铮铮宗宗,老先生面如白玉,破门一掩,恍然不知身在何处。胡同深处,竟有这样的邂逅,让人叹为观止。付了钱出来,在阳光地里,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