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园香径独徘徊,晏殊思念着往事和旧爱。一双燕影掠过,晏殊紧蹙的双眉展开。往事只能是往事,像无法挽留的春色,除了这似曾相识的双燕。燕咀新泥补旧窝,多么温情浪漫。于是晏殊吟唱出了千古名句,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我想在燕子眼里,人的长相大抵也一个样。燕巢之下,住的是王家谢家,还是寻常百姓,都无差。燕语中也许会有如此感慨,花谢花开春将去,似曾相识人归来。因此,在燕子看来,刘禹锡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就变得矫情多余了。
杜甫不仅是大诗人,还是一位拥有独立自然观的哲学家。他认为刘禹锡、包括后世的晏殊,都在无意识自我圈养。乌衣巷、朱雀桥、独立燕双飞的亭台楼榭,都试图与最初生长出人类的大自然划清界限。杜甫也写出了他心中的燕子,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他心目中的鱼和燕甚至人类,应该属于澄江平少岸,幽树晚多花的大自然,原生态。
依照杜甫的生活哲学,居所在外环、中环、内环,或紧靠黄浦江的那一撮,就读非重点、区重点还是市重点,包括国际范的天价贵族学校,都差不多。都已远离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
贺知章告老还乡,回到村口,心口跳动着恰同学少年的激动。他见到了结伴玩耍的孩童,见到了过往的自己。可孩子们不识得他,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陈鹏举先生说,每个中国人的心中,都安有一个燕巢。他也为这个燕巢贡献过春枝新泥。他曾赠我诗话墨迹:对故城来说,你我只是新生的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