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秋高气爽，我便爱四处流窜寻访秋的印迹，今年不小心窜到了日本京都。

　　京都秋色素来闻名，在飞机上遇到的日本大叔就说：秋天是京都最好的时刻，却也是最拥挤的时刻……我们去的日子是初秋，枫叶初红，未到盛时，便幸而避开了汹涌人潮，却又见到了一番别样情致。

　　最生动的，是岚山的秋。坐小火车隆隆爬坡，柿子树从车窗外掠过，似乎一伸手就能摘下那玲珑剔透的小灯笼。下车转大巴去码头，穿行于乡间公路上，稻田绵延起伏，扎着白头巾的农人直起腰来向我们挥手，刹那间恍惚置身于日剧之中。到了码头，坐木船沿保津川一路顺流而下。平缓处，有半红半绿掺着微黄的枫叶，绕船舷打着旋，鸬鹚站在石头上晒翅膀，黑鸦鸦的羽毛泛着温润的光。湍急处，水花和低低惊呼一同扬起、落下，细细碎碎落回水里。仰头，阳光和煦，一侧的山崖上，橙红的小火车在星星点点嫣红枫叶的掩映下，穿行而来，于是崖上水上，遥遥相望，欢呼挥手，和乐融融。三位船工各司其职，将船掌得行云流水，还施展绝技在窄窄的船舷上走动，一路说着我们听不懂的日语笑话，笑容像极了此刻的秋日，灿烂明媚。

　　最宁静的，是寺院的秋。京都“三步一庙，七步一寺”。走在细窄悠长的小巷中，不经意就会撞见小小的禅院。没有“禁止入内”的告示，只用一根枯竹斜斜横在门前灌木上，便维护了寺院清幽。站在门口张望，苔痕浓绿，石佛垂目，光影斑驳间有些许如丹红叶点缀，圆静清寂。方寸天地，却禅意十足。沿着错落的竹林漫步，踱进古老的天龙寺，扶桑花朵朵皆有碗口大，开得豪迈热闹。绕过树丛，曹源池赫然在目，背景是树丛，嫩绿苍绿鹅黄金黄淡红嫣红深红，层层交织在一起，铺展开去，如一匹织锦缎。前景是明镜般的池水，锦鲤平滑游曳，无声无息……我呆呆站了许久，拍了一张照想发朋友圈，微信提示我“这一刻的想法是”，我于是写下“这一刻的想法是，没想法”。所谓良辰美景，物我两忘，莫非如此。

　　最甜蜜的，是和果子里的秋。和果子即日本点心，也讲究随时令而变。在京都几日，见了不少“秋日限定”版和果子。最多的，是以栗为主题，栗羊羹，栗大福，栗金团……或是把栗子磨成泥，或是整粒入馔，或是透明的栗子冻包着一颗浑圆的栗子……不离其宗，又千变万化，巧思迭出。其他和果子也都有带着秋意的风雅名字，比如“初雁”、“峰之松风”、“苔清水”。我最心水的，叫“月见”，试想微凉的夜，在皎洁的月色下，拈一枚小巧软糯的团子入口，伴着秋虫唧唧，心境可以想见吧。

　　十日谈

　　赏秋

　　明日请看《斗蟋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