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人拿吃搭喝分得清清爽爽。吃饭、吃面、吃包子,喝水、喝酒、喝饮料。吃是吃,喝是喝,蛮讲究个。上海人就呒没介复杂了。凡是送进嘴巴、吞下肚皮个动作就一个字:吃。何论干湿,勿要商量,吃。上海闲话里几乎呒没喝字。喝最多也只是当个象声词:“喝!侬真是瞎七八搭!”还从来就听勿到一个正宗个上海人讲出喝水、喝酒来。真要搿样子讲出来,大家听勿懂。就是吞云吐雾个抽烟,上海人还是讲吃,吃根香烟,呼根香烟。讲得夸张一点,阿拉上海人吃遍天下。辣上海人个吃经里当然还有交关生动个字眼。一个是嗒。嗒有点尝个意思。“腌笃鲜总算烧好哉。侬来嗒嗒味道,咸了还是淡了?”嗒是吃。“老兄弟难得碰头,出去嗒一顿!”嗒还是喝。“小菜推扳一点,不过老酒还是要嗒个。”嗒还算勿上是大吃大喝,只是小吃吃。“伊迓辣角落里嗒点啥,去弄一点来嗒嗒解解馋痨。”要讲到大吃大喝,上海闲话叫亨。“今朝同学会,大家要好好叫亨一记!”亨,既要吃好又要吃饱,是饭饱酒足、尽欢而散。吃勿落吃勿消也用亨。“搿几块红烧肉我是实在亨勿下去了。投降投降!”亨是有点急吼吼个样子辣里面个。亨还有点野蛮个腔调。文绉绉个朋友勿会以亨来代替吃个。讲到亨一顿,形象个写照是上了酒水台面个朋友大家都准备好松松裤带个,大家吃到喉咙口。塞足塞饱塞到喉咙口。
大吃大喝,上海人还用开酒包来讲。《上海话大词典》里个开酒包,包是包罗万象个包。我看更生动一点可以用饱字替代。开酒饱,肚皮胀胀、饱嗝乱打,勿到搿样子个境界是勿会踏出酒水馆个。讲到喝酒,上海人还有咪、还有扳来说道。咪咪老酒,扳扳老酒,一副酒鬼个鲜活样子,酒意朦胧、酒气弥漫。可惜李白醉仙勿是阿拉上海人,勿然搿个咪与扳也可以入唐诗了,意境可人。
触祭也是上海闲话吃个一种讲法。触祭是含有贬意个。“侬触祭介长辰光,好去做生活了!”对别人家讲触祭,勿恭敬。对自家来讲,有点自嘲。“伙仓开勿出,屋里向呒没啥好触祭了。”上海闲话正辣进行文字化、书面化,也是辣摸索中。触祭是否可以写成为戳饥?戳到了饥饿个痒处,就是想吃、要吃了。一家之言,算是抛砖引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