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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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0月03日 星期四 放大 缩小 默认   
阳光芬芳
吴凤珍
  吴凤珍

  造屋开窗的话,一般来讲,只有东、南、北三面的,鲜有人在西面开扇窗的。因为一到夏天,西面所承受的日照是从一早直晒到日落的,西晒被喻为“死晒”。可,我娘家的破房子里恰恰有一扇西窗!那扇小窗开在楼上后进的西墙,它不装玻璃,而是用木板钉的,平时从不开启的,窗外是一叠砖上砌了一大块的方砖。后来始知这是只晒酱台,老式房子大半筑有此台的,因那时的老苏州人吃食讲究,嫌店家的酱不卫生且滋味差,所以喜欢自己做酱吃的。

  我犹见过母亲在那晒酱台上晒过酱(后来拆去了才在大门口晒的),由于那台在人家屋脊及我家靠墙处,既牢靠又吹不进灰尘,用不到在上面遮什么防尘物,亦毋需防闲人捣蛋,所以是最佳的晒酱处。

  那晒酱是较长时期的劳心劳力的活儿,我娘从不肯浪费日头的,即便是多云的天气,也要把酱缸搬到晒酱台上去晒的。如果她必须离开一会儿家,她总是不放心地宁可花不少力气把酱缸端进来,绝不让有一滴的雨点飘进去的。做酱还是个较复杂繁琐的事:最难的是选化酱日,且得略知天象地预感到接连几天皆是好天气才可,选个艳阳天再进行“化酱”。化酱者是把冷却的盐开水倒进洗净的、放有已霉晒透了的酱黄在酱缸里,接着必需接连几天旺太阳地晒。随着天天旺太阳地晒,这酱的颜色便一天深似一天了,并开始飘出了酱香。这股香气随着曝晒酱的颜色的加深越来越香。而且其味也鲜。而这酱也渐渐地浓缩及稠和细腻了,越发像酱的模样了。晒到了适当的火候,这酱便成啦!从整个过程来看,正是由于太阳的晒,它才成了酱,而且有了天然的、诱人的浓香与鲜味。如能晒得透的话,这酱不仅香而且鲜得很。它还能藏两三年而不会变质。

  它是阳光晒出了鲜味与香气,是天然的!

  另外,在稻熟时的阔板毛豆,它一煮熟就有些糯香。如果加上旺太阳下曝晒几天,使之干透而脆,那么这经受过晒的毛豆,嚼之就更香更鲜。我们兄弟姐妹们就特爱吃这由母亲制的土零食。称之为“毛豆荚干”。

  再如莴苣笋。若把它切成手指粗略长些,将少许盐腌过后,曝晒几个日头,缩小剩半条时,其时苏州人称之为“小青蛇”,其名也真生动形象。其时再吃,则比未晒过时的要香许多。这便是我们喜嚼的佐粥菜了。这菜的制成,关键也是阳光。

  即便不是食品,就拿衣服和被褥来讲,只消是太阳晒过的,不仅很干爽温暖且有股香味,盖在身上舒适温馨,它还杀过菌的了。所以每当有太阳露面,我只消在家,从不肯浪费这个日头的,总会把被褥衣服等全部晒个畅。每当我睡在这温暖的被褥里时,常想,人活在世上能享受这宝贵而免费的阳光,真好福气!这被褥原本是无味的,只消经太阳这么一晒就喷喷香的了,这香气该是阳光给的啦!

  可阳光本身虽然并不香哪。

  我祖母每逢冬天总是从早孵太阳到晚,与她同睡一床的我,有次,乘她不备,在她肩头上偷偷地一闻,却丝毫不香啊!后来想,世界万物皆是靠太阳而生长的,休看她老态龙钟,她也年轻过,一样有过青春的,在年轻风姿绰约时一定也香过的,不是吗,有句话道:“闻香识女人。”其实,男子也一样,在青春时他们会有男子汉特有的气息的,并以此来吸引异性。

  天下的植物,在阳光的照射下,在开花期,该香的都能香出来。即便是一棵小草,它也能散发出起码的、微小的清香。只因阳光芬芳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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