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看大明湖,选了近大明湖路的旅店。
大明湖路的一侧绿色绵长,绵长的绿色中散着通向大明湖的大大小小的门。我们随意入了一扇,又随意地向右一拐,登上了白色的石拱桥,看湖水荡漾,垂柳依依,错愕中以为到的是西湖。难怪有人说济南是“北国的江南”呢。不成想,两次的“随意”带来的是意想不到的惊喜——迎面是“老舍纪念馆”!
纪念馆像个微型四合院,每间里照片居多,作品展柜醒目,名人题写也不少。自踏进纪念馆,就像到了老朋友家串门,心里说,老舍先生啊,你的《济南的冬天》曾让我与学生一起在课堂里背得如痴如醉,从那时就对济南有了向往。老舍先生,除了你的鸿篇巨著,散文,我也就只知这一篇。惭愧啊,到了这里,抬头阅读照片里的影印文字,优美得不忍挪步的是《济南的秋天》:“秋和冬是不好分开的,秋熟睡了一点便是冬,上帝不愿意把它忽然唤醒,所以做个整人情,连秋带冬全给了济南”“秋山秋水虚幻地吻着。山儿不动,水儿微响。那中古的老城,带着这片秋色秋声,是济南,是诗。”你在文章里说“请你在秋天来”,孤陋寡闻的我是误打误撞地在秋天里来了,可惜来得早了些,济南色彩斑斓的变化还未呈现。
纪念馆告诉我,老舍在上世纪30年代在齐鲁大学执教多年,写了许多有关济南的篇章,他爱着济南,济南是他的第二故乡。
到的是老舍的第二故乡,大明湖是要细看的。这是众泉汇流之湖,它的阔大、清澈、明亮是一点不输给西湖的,尤其是一座座白色的大大小小的石拱桥在绿柳半遮中静卧着,眼见把苏堤上那几座灰色的桥比了下去。湖边的芦花摇曳,田田的夏荷还有红花开着,它的美与静引得我们两天里进出了三次!
回想到老舍儿子舒乙挂在父亲纪念馆里的条幅——大明湖,又大,又明,又湖。这总结虽贴合实际,但我暗笑这文学家的儿子写得太不文学了。及至在趵突泉买了本《名家笔下的老济南》,翻看了老舍的《大明湖之春》,方知该嘲笑的是自己。原来老舍当年见到的大明湖是“它既不大,又不明,也不湖。”呵呵,父子俩的有趣唱和折射了大明湖的巨大变化。
若老舍能见到现今的趵突泉,断不会再写出景点门前的“丑陋不堪”与周边的混乱。他一定会惊诧趵突泉的三股泉水依然是“永远那么纯洁,永远那么活泼,永远那么鲜明,冒,冒,冒,永不退缩”。读老舍笔下的文字,观实实在在的泉与湖,饱了眼福,净了心灵。
按照老舍先生叮嘱的“须把不美之点放到一旁,而把湖山的秀丽轻妙地放在想象里浸润着”的原则,我们漫步到窄窄的曲水亭街与后宰门,去体味济南民居的烟火气。那里小摊摆着,小店开着。街中心清溪水长流,带状绿藻铺展其间,几家临溪而餐,家常而安逸。慢慢地走,情趣扑面而来,你看,时尚小店主把这样的字幅挂在了门前:不是花还没有开,只是你还没有来。我们推门而进,笑吟吟问,花开了吗?
我们信步进了一座小教堂,待拍了一张照,忽然发觉:偌大的室内无一人在,而条条桌与凳上放满了茶具、书籍、手机甚至包袋。侧目窗外,是一队人众在领取午餐。哎呀,我们真不该擅入,如果遭人家呵责怎么办?人家少了物品,如何说得清?于是,硬着头皮从领餐队伍前退出,声明只是来瞻仰一下。队中的信男信女都报以微笑,一中年男子热情挽留取份午餐吃了去,如果愿意,不妨听听下午的两场讲座。我婉谢,我感动,我在济南,老舍的第二故乡邂逅了久违了的信任,以及陌生人给与的良善与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