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个朋友,曾经生活在上海。后来他躲到美国的乡村,开车几公里都是整片整片的玉米地。他说他所有的快乐就是星期六的下午等待那个也是学生开的小杂货店从城里拉货回来。等着那鲜活的蓝蟹爬呀爬爬到他的餐桌上。开电视看香港人无聊的搞笑或者武打,然后把螃蟹消灭得一干二净。
在那样的生活里,他开始想念上海,和她想念上海一样。
上海人的悠闲:他们会把市里好地段的房子出租,退休下来的两口子拿着大笔闲钱在苏浙那边的风景区租个农家乐的院子常年居住着,其乐融融,每天下棋打牌唱戏,花很少的钱就过神仙日子,不用管柴米油盐一日三餐。
她对她的朋友说,喜欢旧金山,想去旧金山养老。她的朋友说旧金山和上海有太多相像。有一次他和一个朋友从酒吧里疯了半天出来,对着街上的景致,那雾茫茫的感觉,潮湿的空气,还有远处飘来的渔人码头没有散尽的螃蟹味,还有半空中的电线。让他想起金陵路。不过旧金山至今还保留着有轨电车,好像张爱玲小说里的“封锁”,叮铃叮铃一路响来。不同的是,观光的气氛把谋生的忙碌给冲淡了。旧金山还有些像大连,坡连着坡的,开车真得好好练习。
上海是贴着人心的,想起它来总是简单的温暖的。在外面想起上海,它其实就是一个家的感觉,尽管可能家里已经没有你的亲人,家却一直还在。 “家”的感觉其实很微妙,有时候是物上的处所,有时候是心理上的依托。
她在上海住了近10年,希望以后还能再住。说些不太可能做到的梦话,如果剩下的生命任她自由支配,除了北京、大理、杭州和成都,她愿意在西雅图住一年,在康桥伦敦住一年,巴黎四周的小村住一年,斯德哥尔摩住一年,南非的海边住一年,在任何有山有水的地方住一年,如果可以活着回来就去欧洲四处游荡尤其是威尼斯一年,然后说不定可以在缅甸金三角那边呆些时日。去新加坡或者香港一年,在亚洲随便逛一年,然后去西藏青海——如果身体还允许的话。再去新疆,云南,戈壁,这样恐怕又是一年。然后再回到她的家乡,江南。那些太湖旁边的小镇,朱家角、普陀山、三山岛。在外面一年又一年,折腾累了就回上海,可以每天早晨喝咸豆浆,吃小馄饨。在新村的房子里,上午在新村里的幼儿园小朋友做早操和游戏的童音里睡懒觉,中午去旁边的小饭馆吃家常上海菜,下午睡午觉,起来烤两片面包加黄油喝立顿红茶加奶。然后考虑做晚饭,吃完可以去散步,看看电视连续剧,日子就这样被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