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老家带来一样小菜:细丝,浅黄,拌油炸红椒丝,淋麻油,清脆爽口,实是好吃。这味道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问之,才知道这是用春天的鲜莴笋晒制而成的莴笋干。母亲变戏法似的从蛇皮口袋里掏出很多小干菜,什么萝卜干,方瓜干,干马菜,干蒌蒿,干青菜,干豆角,干辣椒还有我小时候最爱吃的干茶豆皮等等,看得我口水欲滴。
母亲是村里制作小干菜的高手,尤其是腌制萝卜干。每到萝卜丰收的时候,母亲就要忙开了。她仔细选好萝卜,按照母亲的理论,蜡烛台(一种萝卜的名称)好,因为此种萝卜颜色鲜红,晒出的萝卜干紫红,好看。另外这种萝卜水分少,浸透快。洗净萝卜,剖开,腌渍。大约过了一周,便可捞出。或摊于干净的地上,或摆在柴帘竹帘上暴晒,蒸出水分。每天晚上,母亲还不厌其烦地将萝卜收起,用力搓,使之变软,再放入原汁中。第二日,再捞出,晒,搓,再放入汁中。如此,直到完全腌透,就把它捞出,晒干,装坛,封好口,可以吃上一两年也不会变质。
在这些小干菜中,除了萝卜干需要腌渍之外,其余的都直接在阳光下暴晒揉搓再暴晒然后就可以收藏,从春到冬不霉也不烂,食用时开水浸泡,或热炒或凉拌,或下粥或包包子都是极好的。一次,几个城里的同学来我家做客,席间,他们对鸡鱼肉蛋毫不注意,唯独喜欢吃作为点缀的干蒌蒿、萝卜干、干马菜等。边吃边啧啧称赞,临走,几个馋嘴的同学还让我母亲包了些小干菜给他们,那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母亲很高兴大家喜欢吃她的小干菜。平时,她也经常把她的小干菜送给左邻右舍,亲朋好友。记得有一次,母亲乘车百里给远在东海的表舅送去一包干蒌蒿。我笑母亲的迂,那一包干蒌蒿还不值那路费钱。母亲说表舅得了肝炎,蒌蒿降火,杀菌,说我们农村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送点干蒌蒿让表舅煮茶喝,想必对他的病有好处。
母亲最快乐我喜欢吃她的小干菜,每次回老家,看着母亲开心地忙碌着,我由衷地高兴。其实,我并不在乎吃什么,我也早就暗中学会了她的手艺,我之所以装着不会,装着那样的馋嘴,是因为父亲去世后,母亲总觉得生活没了意义,我想让母亲有爱我们的机会,让她时刻感觉到自己存在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