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妈妈晚年最开心的事，是家里有一棵杨桃树。杨桃是亚热带水果，四季挂果，结完一茬长出一茬，循环往复。杨桃有五条棱边，外皮薄而光滑，似有一层蜡质，切开就是五角形，果肉酸酸甜甜，富含蛋白质、有机酸、纤维素、类胡萝卜素、维生素C、钙、铁等。中医说，杨桃可去风热，生津止渴，拔毒生肌。

　　四邻的孩子都来了，最可乐的是，还有一个是光屁股的，也要端张凳子伸手去摘。这是发生在我妈妈阳台上的一幕。我妈妈每天上午坐在杨桃树下，全身浴着阳光，冬日的阳光又白又软，一会儿就暖烘烘的。人家问她坐着干嘛，她说，我想盯着它看它怎么长，打个瞌睡它又生出几只果子来了。

　　这棵杨桃树，是几年前花了20元买回来的。当时它只是一棵小苗，一个农夫用一团泥土裹着它，到菜场来卖，还帮着扛到家里。我家没有大花盆，用一只废弃的小水缸装满泥，把小苗插进去，它竟然也活了。第二年开始结果。起初果子小小的，害羞一样不敢伸展。第三年，果树的根部强壮起来，竟然把小水缸挤裂了。我惊讶于树根的力量，想起柬埔寨的吴哥窟，那里面最震慑人心的，是巨树们的野蛮生长。从前我以为，石头下面寸草不生，但在吴哥窟，我看到全无障碍。

　　妈妈家在一楼，杨桃挤裂了小水缸后，向水缸底部钻探，钻穿了水坭地面，钻到地底下泥土层，那下面恰巧是阳台下水道，汇集了整栋楼的排水，杨桃树由此获得跨越式生长，攀越石米围墙，把拳头大的果子挂到墙外，诱惑四邻。四邻的孩子来了，一群小宝宝围着我妈妈要杨桃。妈妈乐坏了，偏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想摘的一个个来请示我。

　　孩子们的妈也来了。杨桃很便宜，大家图的就是亲手采摘的新鲜感。新鲜杨桃一咬满嘴是汁水，清甜透心。冬天怕胃寒，妈妈把杨桃切成片，用开水抄一下，把杨桃片铺在白瓷碟上，洒上一层话梅粉，一人一根牙签，扎一块吃一块，那滋味呀，甜酸咸恰到好处，大受欢迎。吃不完的，留着榨果汁，怕酸？与葡萄或苹果、雪梨分别组合就好了。

　　见到熟人，妈妈的问候语就变成：“来摘杨桃吧！”连送快递的人都获得邀请。有天我回家，见餐桌上有苹果橙子雪梨糖果饼干。妈妈说，他们太客气了，摘了杨桃硬是塞回这些东西。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