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喜欢小动物,对小动物自有独特的叫法。
譬如蟋蟀,如果用普通话,这小动物的名字既难写,又难讲。但一用上海话就简单了:蟋蟀变“才节”,既响亮,又好写。也有人写“财结”,这就带点口彩的意思了。“才节”有“二妹子”(读如“尼妹子”)和“三妹子”,分指雄性和雌性。“二妹子”会开牙,振翅高歌,斗起来很着力;“三妹子”看起来后尾有枪,却是“银样镴枪头”,斗不起来,只起个传宗接代作用。还有一种虫,叫“油葫芦”,形似“才节”,但体型大,浑身油光锃亮,所以叫“油葫芦”。
顺便说一下,蟋蟀的北方名,叫“蛐蛐儿”,借助普通话,“蛐蛐儿”在南方也有很高知名度;而“才节”这个词,在北方则无人知晓。举这个例子要说的是:在“以北方话为基础”的语言大势下,上海话终究只能局限于一隅,虽行也不远。
还有些小动物,上海话叫起来也很特别。如学名“蟾蜍”的动物,北方叫“蛤蟆”或“癞蛤蟆”,上海人则叫它“癞疙霸”(读如“拉疙膊”)或“拉丝疙膊”;老辈人里,也有叫它“拉团”的。我怎么也想不到,这种有益农业、生活很低调的小动物,人类竟也没放过,还把它杀了,上桌当美食。好些农家菜饭店,推出一“名菜”叫“熏拉丝”的,食材就是“拉丝疙膊”。一听这名头,有人身上就起鸡皮疙瘩。
有还一种小动物,因“囊萤照书”的故事和“轻罗小扇扑流萤”的诗句,变得美丽和充满诗意,它就是萤火虫。城里上海人普遍叫它“萤火虫”,而郊区有些地区的农民,则叫它“游火虫”。依我看来,“游火虫”叫法,比“萤火虫”更生动、更有趣,因而也更有文化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