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黄昏在罗马,与好友在微信上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已是北京时间零点了,他说他正独自在家吃宵夜。内容是干煎带鱼、尖椒干丝和冰啤酒。味道感瞬间涌进我的嘴巴,已吃了十天干乎乎洋餐的我,胃开始强烈思乡。
有次我和方警官讨论猪肉的问题,他说他家乡长沙的土猪肉那才叫个香!用来做小炒肉至少可以吃三碗米饭。还有辣椒萝卜,是能引起湘人广泛共鸣的发酵食物——“轻咬一口,蹦脆的萝卜早已褪去青涩味,只剩下略微的甘甜,混合着剁椒的酸爽香辣,用来配白粥简直是人间美味。”方警官忘情描述。
去山东友人家吃饺子是一件大事。老夫妻俩是南下干部,生活在上海五十多年了,还保持着北方乡音和味觉审美,对包饺子有着类似宗教仪式般的虔诚。饺子皮必须自己擀,放多少黑面粉多少精白粉加多少水,馅儿里放多少肉多少蛋多少开洋多少韭菜,必须完全参照古法传下来的比例。
每每深夜腹中空乏,有两样异地食物是让我辗转难眠的。其一,广州流花湖公园的粥。那个园子,夜越深人越多,热闹归热闹,却不见嘈杂,大抵因为食客们早已被老火粥滋养得气定神闲。虫草菌鸡粥,整番只水蟹粥,陈肾菜干粥是大爱,鲜美妥帖,滋润舒泰。其实粥是一种很平的吃食,却是最能勾起乡愁、让人瞬间泪奔的东西。
还有登亭的鳗鱼饭。这家店在银座,属东京的人气美食店,真真是小,一次至多容纳9位食客就餐,常年有等位。我就在非午餐正点时间排队半小时吃到一匣流传了46年的鳗鱼饭。登亭有蒲烧定食、白烧定食、重竹、重梅等四五种套餐,单品也不过是增加鳗鱼肝脏、上新香等五六味小食,几乎皆为鳗的外延。在日本,鳗鱼饭有时会写着“松、竹、梅”或“上、并”之类的字样,指向鳗的尺寸和部位。
46年专攻一种食材,不开分店,这对于凡事皆做到极致的民族是可以理解的,美味却无法预料。我点了蒲烧定食,打开食匣,三段宽厚油润的鳗鱼铺在晶莹的米饭上,妖妍如西子,浓肥辛甘、丰腴脂香,实在对得起3600日元的不菲价格……
在我深夜陷入顿想不能自拔时,枕边人提醒我,行了,起来吃块炸猪排吧。我顺竿爬,“要拍三次面包粉,还要蘸泰康黄牌辣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