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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陋”的棉花
陆其国
  陆其国

  说起棉花,皆关乎美,而与“丑陋”风马牛不相及。殊不知一旦人心丑陋,也会殃及洁白无瑕的棉花,使之变脸“丑陋”。这样的卑劣事,其实由来已久。

  民国时期著名爱国实业家穆藕初在其《自述》中讲到,1889年秋,他十四岁时由堂兄介绍,进入一家花行做学徒,所谓花行就是经营棉花买卖的行业。当时恰逢收棉时节,只因连续下了一个多月雨,一些地方棉花受损严重,收成锐减。这一来收上来的棉花顿时物以稀为贵,尤其是品质好的棉花,因需求多,价格一下子飙升。不过在这些硕果仅存的棉花中,还是有不少或浸水或受潮,严重者“若将棉朵用力掷于壁,竟能粘着不下坠,其潮度之重可想而知矣”。(穆藕初语)这怎么办?这一年正是慈禧“归政”光绪之年,于是就有人回望道光、咸丰时期清王朝与外国通商时发生的事例,说那时西方与中国通商不久,对中国商情并不了解,而中国商人与他们交往一阵后,发现西方人性格率真豪爽,很容易欺骗。一些丑陋的棉商听进了这话,就将潮湿甚至浸水棉花混在干净洁白的质好棉花中售予西方商人。当时中西往来都靠海运,一个单程就要数月甚至半年,船抵目的地卸货时,棉花多已霉烂。那些率真豪爽的西方商人果然好骗,还以为这是旅途太远、时间太久,加上船舱环境不佳使棉花变“丑陋”的。一见赚外商钱如此容易,“丑陋”的奸商便嫌售掺水棉花不过瘾,竟然从中加放砖块,以增加重量。

  但意想不到的是,事情竟然出现“逆袭”:“此项棉花运往外国,花中潮分被砖块吸收殆尽,故棉花并不霉烂,而花质亦独优,该商因此而获利。”这样的故事听起来颇有点黑色幽默的况味。那个“因此而获利”的外商因棉质“逆袭”尝到甜头,第二年又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到中国,想找去年出售“加砖”棉花给他的那个棉花商,继续向其购置棉花。而那个奸商其时尚不知道其中“逆袭”的故事,一听老客户指名道姓找他,他顿生惊恐,以为那个受骗外商要来找他算账,早吓得溜之大吉。

  从道、咸年间发生这些“丑陋”的事,至穆藕初在花行当学徒,时间虽然又过去了几十年,但无良奸商往棉花里掺水的现象“不但无革除希望,且有每况愈下之势”。穆藕初说这话并非危言耸听,这不,毕竟放砖块太过明显,就有不法奸商在棉花中“掺水之外更有杂入敲扁棉子,以便至轧车上随花混过,借以增加重量;黄花僵块,都不剔除……秋雨之年此弊尤甚”。终于,“丑陋”的棉花被外商发现了蹊跷。察觉受骗后,他们要求中国政府严加问责并禁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结果却非但无效,还导致了新一波诈骗有如多米诺骨牌般变本加厉地出现:“不但棉花如此,如食盐中搀(掺)陈石灰,米麦中加小石屑,豆菽中和粗泥粒,几乎无业不有弊,无货不作伪,信用扫地,未易挽救。”种种丑陋事相,究其原因,穆藕初觉得皆因“年来政争不息,祸乱相寻;教化不修,商业道德日见堕落”。可见良好的商业环境不仅要远离政争、祸乱,还要有良好的教化。为此穆藕初忍不住大声疾呼:“余甚希望今后有良政府出,大修政教,商人道德因以提高,庶使群商贸易齐上轨道。”其实不仅穆藕初,这也是今昔所有国人的一致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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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玩(二章)
“丑陋”的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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