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宾: 李其纲 『新概念作文大赛』创意者、作家
陈村 上海作协网络文学协会会长、小说家
陈佳勇 北京华录百纳影视股份有限公司副总裁
郝景芳 科幻作家
主持人的话
1998年筹备,1999年举办第一届,18年前,新概念作文大赛诞生之初,像一个惊雷,炸开教育界和文学界原本封闭的边界。
十八载春秋,足够一个孩子从呱呱坠地长大成人,十八载春秋,新概念作文大赛里走出的文学少年们已经为自己的人生画出了精彩的画卷。18年后的今天,回望新概念作文大赛走过的历程,我们会收获怎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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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概念”
让教育界和文学界有了交集
星期天夜光杯:新概念作文大赛1998年筹备,1999年举办第一届,在那之后这个大赛影响了许多热爱文学的年轻人的人生轨迹。它的诞生有着怎样不同以往的意义?
李其纲:那是在1998年夏天,我在想我们能够为教育做些什么。我还在想,以中学生作为阅读、受众主体的《萌芽》,为中学生的语文能力能做些什么。又有什么东西能够激发中学生的热情和关注。在当时的教育界有华东六省一市中学生作文竞赛,但与文学无关;在文学界,包括《萌芽》又有形形色色的征文比赛,同样也与教育缺少关联。新概念作文大赛让教育界和文学界这两个圆有了交集。这两个圆相交的、很小的重影部分,就是一种新的形式,一种充满生命力的形式。这两个圆的相切相交,既是碰撞,更是交融,从思维形态而言,它就像生物界的嫁接一样,一定会绽放出新的生命形态,新的律动。
星期天夜光杯:新概念作文大赛推出时获得了许多名校、许多作家的支持。这个大赛对于语文教育,对于学生和对于高校分别意味着什么?
李其纲:中学语文教育走进应试教育的死胡同,在很大程度上与高考这根指挥棒的制约有着关联性。换句话说,和我们的考试制度有着密切的关系。
在我们的现行考试制度中,高校没有命题权和考察权,只能够被动地接受“高考”的结果,尽管许多高校的专家学者们知道这种应试教育的“结果”不利于专门人才的发现和培养,但因为自身没有相应的通过考试遴选优秀生源的机制,也就只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徒唤奈何。
“新概念作文大赛”对普通学生而言可能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对优秀的人文学科后备人才而言却有着毫无疑义的重要性,换句话说,它也可以让高校以这种方式相对便捷地遴选自己所需要的优秀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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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作品的评判权
已逐步转移到消费者手里
星期天夜光杯:多年来,您一直是新概念作文大赛的评委,也和许多从新概念中走出来的青年作家有交往,您如何看新概念作文大赛当时那么大的声势和影响力?
陈村:新概念作文大赛诞生之初,相比其他的作文比赛更为放松,带有一定娱乐性。希望通过参赛的文章看到学生们的才情,加之大赛一等奖得主有机会直升名校,或者获得加分,成为非常吸引眼球的“卖点”。
另一方面,那个时候互联网没有现在那么发达,文字的事情更被看重,而不像现在大家更爱看图片和视频。新概念吸引到了许多热爱文字的年轻人参与——绝大多数参与的学生并不是冲着有机会直升名牌大学来的,能够获得这样的机会的人毕竟凤毛麟角,大多数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学生心里更看重的是证明自己。
当时赵长天一所高校一所高校地去跑去谈,北大、复旦、南大……都参与进来。你想,王蒙、铁凝来当评委,复旦大学中文系主任来看你的作文,平时中学生哪有这样的待遇?评委们打分也都是非常认真的,遇到同一篇文章被不同的评委打出了悬殊的分数,还会有“终审法庭”,为的就是尽量做到公平。
星期天夜光杯:新概念作文大赛走过了18年,一方面,我们看到一批青年作家成长起来,另一方面,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影响力却不如以往,对此,您怎么看?
陈村:新概念作文大赛现在已经和升学无关了,也就少了一个吸引眼球的卖点。而且,现在各种比赛多了,本身就造成了分流。互联网的兴起,还提供了另一个平台——每个人都可以自己开微博、开微信公众号,表达自己的方式更丰富了,成才的途径更多了。
星期天夜光杯:现在的那些爱好文学的年轻人,还需要新概念这样的大赛吗?
陈村:从超级女声开始,评判权就已经不在专家手中,而是慢慢转移到了消费者手里,这也是一场革命。有许多网友爱看网络小说,还会留言评论,有时候会互相争论,尽管他们追捧的人,或者喜欢的网络作品不一定是我觉得很好的,可是,我觉得这样的情况也不坏。文艺本来就有大众的属性,要让大家喜闻乐见,有专家的路径也有普通消费者的路径,相辅相成吧。只不过,新概念走的路偏向专家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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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珍贵的是因为大赛结下十几年的情谊
星期天夜光杯:陈佳勇是新概念作文一等奖得主。当年是在怎样的契机之下报名参加大赛的?
陈佳勇:当年是看了《新民晚报》关于新概念作文大赛的整版报道,才知道《萌芽》杂志要联合北大等七所国内知名高校办这么一个作文比赛。后来,萌芽杂志上有具体的比赛要求。于是,就参加了。
星期天夜光杯: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并且获奖,给你带来怎样的影响?
陈佳勇:作为亲历者,我们深刻体会到了这个大赛理念上的突破与创新。评判一个事情得结合当时的历史环境来看,新概念作文大赛的意义,经过了时间的检验。我本人是第一届的获奖者,当时读高三,获奖对我而言,是个重要的起步。
星期天夜光杯:就你看来,新概念作文大赛和其他的作文比赛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陈佳勇: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不受题材和字数限制,不用遵守一般作文比赛的条条框框。参赛作品更接近于文学创作,而不是一般的作文考试。我那篇《来自沈庄的报告》,属于散文随笔,就可以放开写,写作的状态很轻松。对于那时候的中学生而言,这个新概念是自由天地,很新鲜,很好玩。今天有微博、微信,表达的渠道太多了。但在当时,中学生要发表文学作品,渠道是很少的,用今天的眼光看新概念,也许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当时真的不一样。
星期天夜光杯:我们发现很多参加过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年轻人后来都一直和《萌芽》的编辑们保持着长久的联系,而且有很深的感情。这是其他的大赛没有的?
陈佳勇:是啊,当年《萌芽》的编辑老师真诚无私地帮助提携我们这些“文学少年”,在成长的过程中各种指点,对我们而言,这是成长经历中的一环,是已然发生的重要事件,不可能抹去。直到现在我还经常去巨鹿路675号。这份延续近二十年的情谊最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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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参赛文章写出了真实的迷惘情绪
星期天夜光杯:雨果奖得主郝景芳也曾是新概念作文大赛的一等奖得主。当年的参赛作文是一篇怎样的文章?
郝景芳:当年是看过了第一届第二届新概念作文大赛的获奖作文选,觉得很喜欢。就关注了《萌芽》和新概念,到了高三就参赛了。初稿是一篇小说,叫《迷路》,是讲一个高中女孩子的生活,讲她对生活的一些感触:迷路一般的感觉。现在看起来是很幼稚和有一点点装的,但在当时还是能写出我自己的一些真实迷惘。
星期天夜光杯:在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给你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很多一等奖得主获得直升名牌大学的机会,也有人放弃这个机会,你当时是怎样的选择?
郝景芳:没什么直接影响。这个比赛可以给文科高考一些帮助,但是由于我当时已经抱定心思考物理系,这个比赛就没有直接影响。
星期天夜光杯:你怎么看这些年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影响力减弱的状况?
郝景芳:这是正常的现象。民众总是在转换关注焦点,因为大家永远需要新鲜感。就像超级女声或男声近年来关注下降,并不完全是比赛水平下降或是权威管控的缘故。只是因为大家永远想关注新比赛、新节目、新人,所以任何一个比赛或节目可能都没法持续夺眼球。
星期天夜光杯:现在的中学生还需要作文大赛吗?或者说,他们需要怎样的写作环境?
郝景芳:我说不好。因为我远离中学生的群体或生活太久了,不太了解。也许他们已经有更好的平台发表自己的写作了,或者有更好的渠道接触文学领域。但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任何时候,文学爱好者有个认定或者发展自己爱好的渠道都是不错的。
结束语
新概念作文大赛让人们记住了韩寒、郭敬明、张悦然等青年作家的名字。新概念作文大赛的意义却并不止于为文坛发掘了一批好苗子。打破教条的写作文的方式,让学生们知道,作文还可以这样写,写作最重要的是可以自由地写出自己的内心感受,或许是多年以后很多曾经参加过新概念的年轻人——不管有没有得奖——依然对于这个大赛难以忘怀的重要原因之一。时过境迁,如今年轻人的表达方式不再局限于文字,不再局限于纸笔,新概念不再是“唯一”平台,这是遗憾么?抑或,这更让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