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想起亲生儿子宝宝
梅香惊讶地说:“啊呀,这瓜子可不能这样吃的,油脂可多了。你们两位小姑娘可听着,我看你们从小爱吃零食,特别是爱吃香瓜子,以后要注意啊,这瓜子油会让人发胖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却忘了唐教授所说的“喜事”,唐教授低头品着他的酒,夹着他的菜,吃得津津有味,偶而抬起头来朝众人眯眯一笑。
柳叶看着老同学这副憨实可爱的样子,笑问他:“老同学你有多少时间没上馆子喝酒了?这老正兴的味道怎么样?” “多少时间?让我想想,大约有二十多年了吧。”唐教授把眼镜架子向上推了推。“你不是开玩笑吧?二十多年啊?”柳叶说。“怎么?不可以吗?你想想,六十年代前后连续几年是困难时期,困难时期你也经历过的,半夜里排队买菜皮,放只破篮子烂砖头还要吵相骂、打相打,吃一块猪油渣像是吃了天堂美食一样兴奋,紧接着是‘文化大革命’,月工资‘36元万岁!’拖儿带女,能糊上一家人的嘴巴已属万幸,‘文革’结束后一直躲在学校里搞学业,要补上十年动乱的课,这一来不就是二十多年了?说实话,这老正兴过去我久闻大名了,但来这里倒确实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要不是你老同学开恩,我还没有这个好福气呢?”唐教授说。柳叶说:“你给柳梅介绍了一个好的男朋友,我和梅香都感谢你,以后有你喝酒的机会了,今天算是酬劳你的第一只蹄髈,还有一长串等着你呢。”
龙彪说:“柳梅的份额吃完了,还有阿拉小丽的份额等着呢,唐教授,侬阿能领阿拉的情,也帮小丽物色一个?”唐教授笑着说:“那你们夫妻俩算是看得起我了,这个情算是重咯,迭样一来,以后我也可以辞去学堂里的教书匠活儿了,轻轻松松专做红娘专收蹄髈,吃不完就开一家蹄髈专卖店好了。”唐教授的一席幽默话引得一桌人哄堂大笑。柳叶说:“老同学,你酒喝了蹄髈也吃了,刚才你所说的‘喜事’现在可以说了吗?”唐教授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说:“我以为早忘了呢,毕竟是做父亲的,我知道你所一直惦记的就是柳梅的事,这个喜事我看还是让柳梅说吧。”柳梅看了一眼唐教授,摇了摇头。唐教授说:“好吧,还是我说吧,老同学,我与你曾经设计的几个步骤还记得吗?现在我正式告诉你,柳梅的好事已经进入了第四步:拜见高堂阶段。男方给我与柳梅都来了信,他希望择一良辰来上海拜见你们两位,他还在信中要我征求你们的意见什么时候来上海比较合适?”梅香说:“这个事情我看还是让柳梅伊拉两个决定吧,我们什么时候都可以,她爸,你说对吧?”柳叶点点头。
放在曼丽面前的一杯酒,她一直没有喝,到这时她才拿起酒杯,对柳梅说:“小梅子啊,阿姨第一要祝贺侬,不过,第二呢阿姨还要拨侬一句闲话:侬迭趟勿要再瞒牢阿姨带着男朋友光在外滩、城隍庙荡马路,侬要拨伊带到屋里厢来,迭趟让阿姨好好帮侬搭搭脉,把把关,教伊那能做个好老公,做个像上海男人一样的好老公,上海老公可是上海的名牌产品,全国顶尖的模范老公啊!”
柳梅在父母身边只呆了一个晚上,一大早又回学校去了。每当梅香看到柳梅向外跑的时候,她就会想起宝宝,想起三十多年前离她而去的亲生儿子宝宝,这是她的同母异父哥哥,是解放前夕大老婆杏芬抢去的。哥哥姓黄,她姓柳。三十多年了,一直没有音信,也不知黄国杰、傅杏芬、黄国宝三人如今是死是活?若还活着,还不知道现在天涯哪一角?香港、台湾,还是美国?她有一只黑漆铜把雕有宝蓝色孔雀画的珠宝盒,内有两个夹层,在夹层的中间她放着宝宝小时候的几张照片,三十年来,她一直珍藏着从没示人,只有当她静静地一人独处时她会偶然地拿出来,看一看,流一回眼泪。有时曼丽看到梅香在看宝宝小时候的照片,就安慰她说:“别想伊了,过去了介多年了,就算侬呒没迭个小囡罢了,现在侬也有了柳梅介乖巧咯小姑娘,侬也算是满足了。”今天当她一人呆在家里的时候她又拿出了宝宝当年的照片来了。这张照片上的宝宝只有三岁,照片上的宝宝正将手枪对准黄国杰的脑门“啪啪啪”地开火,当时大家纵笑着:“这叫枪打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