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与王个簃及唐云的情谊
上海中国画院成立时,王个簃就是第一任副院长,而更多人喜欢尊称他为“王个老”。
在颜梅华看来,王个簃更像是一位教育家。颜梅华记得第一次见到他并向他求教时,他的问题是:“字写吗?”颜梅华回答:“写的。”继续问:“写大楷,还是中楷,或是行书?”问得很仔细。王个老说,中国画中的书法很重要,书法要和画相映成趣。
王个老当时带了一位西安美院的刘姓学生,颜梅华每次去请教,常看到这位学生夹一卷画,走到王个老画桌前,鞠个躬,交上画卷。王个老每次都会一张一张地看。然后,选出几张,指出这里不对,那里缺点什么。他还会拿根炭条,帮助改画稿。这在当时的老先生中是不多见的。
有一次,他改完画后,仍觉意犹未尽,说:“我画给你们看。”颜梅华看着他画了幅葡萄。他边画边说,怎样用笔,怎样掌握颜色,以及章法和疏密。在画一串老藤时,见他用焦墨,像写狂草一样,一气呵成。最后题字。他说,吴派的画必须题字,不能落穷款。画完后,他对颜梅华说:“梅华同志你拿去,以后画葡萄就有数了。”颜梅华后来画葡萄基本是得他的法,吴派画法。
二十世纪初,中国画坛有吴昌硕开创的金石大写意一派,熔诗、书、画、印于一炉,影响深远。齐白石、黄宾虹、潘天寿、刘海粟等全都受其启示。作为吴昌硕的入室弟子,王个老是完全忠实于他老师的。说起吴派,自然是滔滔不绝。颜梅华和一些年轻学子在他身边常得到亲授的机会。他的画桌旁边有几只洋米袋,里面常放满了宣纸。他说,我们吴派画家浪费纸很厉害,画吴派就是画气韵,用笔下去胸有成竹,很爽气。王个老还说到,吴昌硕本事最大的是可以在细小的花卉上画大章法。比如天竺,天竺叶子小,他在大纸上画,章法好,不会零散,整体观很好。吴昌硕先生作画速度快,吴派作画不是慢工出细活。
由于吴昌硕在现代画坛上的影响颇大,好学的年轻学子求教的问题也多。有人问,为什么吴派不画鸟?王个老坦诚地说:“吴派从来不画鸟,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吴派花鸟章法构成和其他花鸟不一样。比如画梅花树枝,线条多且挺拔,章法上就不允许你画只鸟在挺拔的树枝上,很难看。第二个原因是用笔问题,花画得很粗犷,鸟画上去就不配。”
颜梅华也比较喜欢吴昌硕的风格。每次聆听王个老的教诲,都有所启发。
而对于唐云,颜梅华总觉得他有一种“名士”风范。他性格豪爽,志趣高远,艺术造诣颇深,诗书画皆至妙境。他对收藏紫砂壶、砚台等情有所钟,尤以收藏的八把曼生壶闻名遐迩。他懂行,机缘又好。譬如他的第七把曼生壶是金陵画家亚明家中用于装酱油的,满身油腻,壶嘴堵塞。唐云一眼认出壶底印记,又认出那著名的壶铭:“笠荫暍,茶去渴,是二是一,我佛无说。”
唐云为人好客,喜交朋友,有求必应。颜梅华第一次拜访他时,冒然开口就说:“唐先生,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想求你一幅墨宝。”唐云马上起身作画。此时正好有人送来一张贵州皮纸,他说:“好,我来画给你,你看哦。”他便当场画了幅墨竹,题款道:“风吹细细香,雨后涓涓湿。”
他喜欢小玩具。有一次,来了一个小青年,带来两只很特别的瓷器送给他,外面很难看到,他甚喜,便对他说:“你送给我,我很高兴,我也给你画幅画。”他马上画了把扇面给了这位小青年。书如其人。画如其人。在上海花鸟画“四大花旦”中,唐云的笔头是最放得开的,用笔爽快。
唐云也很重情义。江寒汀去世后,江家生活上陷于困境,他知道后,立即托人给江师母送去3000元。后来,江寒汀的学生乔木、邱受成等经常去唐云家讨教,唐先生从不推拒,他们后来无形中都成了唐云的学生。
对于年轻人,他总是不吝给予关怀和鼓励。有一年,荣宝斋举办一场纪念活动,邀请全国较有代表性的画家参会。唐云和颜梅华都收到了邀请。那天,来自全国各地的画家集中在西园饭店大厅,唐云当场作画,看到颜梅华时说:“颜同志,你也画,画呀。”
唐云好酒,更喜品茶。常可看到他闲下来时,拿起一把曼生壶,斟满一小杯,美美地品上一口。也许,画与人生,尽在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