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逸梅老先生说,画的题材,有一种叫九秋九虫。九种秋天的花,配上九种秋天的虫,考功夫,难得很。可见秋天是虫子非常热闹的时候。
比如说现在,中秋过了,以前很多上海人,就要去山东找蟋蟀。上海蟋蟀小,山东的个头大,战斗力强,活泼泼地,可以拿来碾压本地土著。
我不斗蟋蟀,不懂。去黄陂路花鸟市场的目的,是寻便宜的印章石,青田下脚料,几毛一块,买回家刻章。
不过身边好多朋友喜欢玩虫子,他们攒一个夏天的零花钱,买了秋虫,捂在衣服里。上课的时候,数学老师很迷惘地看着我们一拨人,不知道谁和谁的衣服口袋里,横陈小方玻璃抽屉,装了各式各样秋虫,发出那么好听的声音。
某天,秋已经很高了,平常循规蹈矩的父亲,也从市场上带回了一个小虫子,虽然个头不特别大,当然比蟋蟀大多了,绿葱葱,养在一个竹编小篮子里,叫得好响啊,我和弟弟都高兴坏了,供在书桌上,听他有一阵没一阵唱自己的歌。
一天就这么很快乐地过去了,到了晚上,有个问题,小东西还是在不知疲倦地唱歌,大家都有一点犯难,因为不知道把它放在哪里,才可以让这嘹亮歌声不打扰到我们的睡眠。起先放在我和弟弟睡觉的房间。后来又把它放到厅里。可是即使在客厅里,它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有穿透力,有着金属般的光泽,包孕着秋天所有的昂扬情绪。
到了午夜,睡眼惺忪的父亲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用一根细细的绳子。把这个小东西从窗台上放了下去,让这小篮子悬空在外面,吸收一点日月精华,同时关上窗子。以后,它的歌声果然变得比较轻弱,像极了莫扎特的小夜曲,大家都可以安眠了。
可是,我家住在六楼,第二天,住在五楼的崔处长一大早就来敲门了,你看他瞪着红红的眼睛,显然一晚上,没有好好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