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聆听开始
刘若瑀是著名波兰戏剧导演格洛托夫斯基的学生——在中国的另一位同门是冯远征。她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聆听。格洛托夫斯基从近300个报名者中选出了12个不同文化背景的学员,让他们在加州一个牧场的谷仓内“修行”。
谷仓的周围是大片森林,仓内仅以煤油灯照明。“大家都不怎么说话,而是非常仔细地观察和聆听。”刘若瑀说,“会有上一届的前辈在那里做一些训练,我们就要靠自己的眼睛、耳朵去获取训练的方法,模仿他们。”这样一种独特的方式让她的感触更敏锐。
令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模仿原住民唱歌。起初,她专心致志听着歌声,小心翼翼地模仿,渐渐融入其中。而当她开始感觉自己已经学会,不免自顾自地唱起来。“听!”格洛托夫斯基的提醒立刻把她从自我的世界里拽了出来。“我突然意识到,我以为自己会唱了的那两分钟,就没有在聆听别人了。”她坦言,“以前我不知道,当我闭耳不闻、自信表演时,在观众看来,我与别人之间就已经有了不和谐。时刻聆听周围,无论是对表演还是生活,都非常重要。”
被“两棒”敲醒
刘若瑀被格洛托夫斯基“两棒”敲醒。第一棒,是在训练中要求以自己童年听过的歌谣为题,用肢体创作。她选了陆游的《钗头凤》,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创作。面对这样一个从中国古典诗词延展出来的作品,格洛托夫斯基却感觉:“你是个西化的中国人。”格洛托夫斯基“童年歌谣”的命题,是想探寻她身上的东方色彩。这一点,让她反思自己的归属。
第二棒,是刘若瑀“灵机一动”,在格洛托夫斯基正在开展庄子讲座时,创作了一个关于“庄周梦蝶”的作品。格洛托夫斯基看过之后问她:“庄周为什么要梦蝶?他到底在梦什么?你又在梦什么?”她恍悟:“一只鸟在吃饭的时候,总有另一只鸟在旁边看着。你自己要变成两只鸟,一只鸟在做事,另一只鸟要认真看清你自己。你要看世界,但也要抓住自己原本就有的东西。”
寻自己的“道”
在结束格洛托夫斯基的训练之后,她一直坚持以这套表演方法,在台湾训练新人。有一天,她找到在法国工作的格洛托夫斯基,表示想要与老师一起工作。然后,老师却告诉她:“我们现在已经不这样训练了。”
1988年,刘若瑀在台湾的木栅老泉山上创立了优人神鼓。1993年,她的丈夫黄志群加入剧团。“黄老师是没有西化的中国人。他身体力行地教大家打鼓,传承传统文化的功夫。而我坐在台下,用在国外学习的现代艺术理论去分析、理解、欣赏他的艺术。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能走到一起的原因。”
台湾兰陵剧团创建30周年的时候,成员们重排了《荷珠新配》。身为原班剧组成员,刘若瑀受到质疑:“这个道姑还能在台上演戏吗?”但她对角色却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演出了当初没有的自如感。“当你静下心离开原来的位置,并不是回不去了,不能演了。反而能看到在其位所看不到的问题,让你站回舞台时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本报记者 吴旭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