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于1938年的向能春，是湘西龙山县大迏乡山寨里的土家族人，13岁成为抗美援朝的文艺兵。日前，我来到向能春老师家采访，茶几上的一沓照片好像讲述着当年一个个感人故事，有与战友们的，有与文艺界同事、朋友的，还有他在多部戏剧演出中的剧照……我被其中那张画面模糊泛黄《为朝鲜孩子报仇》的剧照吸引，向能春的故事也由此开始。

　　勇敢的“娃娃兵”

　　解放军在湘西剿匪时，向能春正在镇上读小学四年级，他参加了儿童团，担任团长。那年，解放军宣传队为迎接新中国一周年国庆，排演话剧《战斗里成长》，他被选中演“小石头”角色，大家都很喜欢这位小演员。抗美援朝热潮掀起后，他哭着闹着坚决要求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队长向首长求情，宣传队需要小演员，向能春这才随宣传队跨过鸭绿江来到朝鲜。他并不知道，大哥和堂哥也参加了抗美援朝。

　　进入朝鲜不久，向能春就目睹许多被炸毁的房屋。轰炸结束后，只见一位阿妈妮（老大娘）怀抱着一个赤裸上身的小女孩，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被熏黑的小脸。问讯后才得知，小女孩的父亲是朝鲜人民军战士，战争初期就已牺牲……看着颤栗的小女孩，他的心灵被强烈震撼，泪水夺眶而出。

　　向能春在朝鲜的第一次演出，饰演的就是《为朝鲜孩子报仇》中的朝鲜儿童。当他唱起“到哪里找我的爸爸妈妈呀”“志愿军叔叔快来救救我呀……”的歌词时，眼前不断闪现小女孩的悲惨场面，泪流满面的他完全进入了角色。

　　《为》剧连演了七十多场，每到一处，指战员和朝鲜民众都是含着热泪观剧的，有的“阿妈妮”甚至把向能春当作朝鲜孩子紧紧地搂在胸前，有的战士采来野花献给他。“独臂将军”师政委彭清云夸奖他：“小鬼，你这戏等于向敌人扔了颗重磅炸弹……”师部给他记了三等功，他还荣获了朝鲜军功章，成为宣传队入朝后首位立功的战士。那年，他才13岁，人们称赞他是勇敢的“娃娃兵”。

　　向能春还和队员们到前线为战士巡回演出。有一次演出中，敌人进攻，掩蔽的洞被炮火炸塌，战士们用身体护住向能春，冲出去击退敌人后，又返回继续听他唱单弦说快书；有两位战士埋伏在距敌人碉堡几十米的地方，没法看演出，向能春就在连部通过电话轻轻地为他俩唱《王大妈要和平》；还有一位身负重伤的战士，牺牲前还唤着向能春……

　　在战场上，宣传队员同样避免不了流血与牺牲，五十多位队员入朝，有七位长眠在朝鲜。向能春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他说每次都是大哥哥、大姐姐队员舍身掩护他的，讲述中，向能春几度哽咽。一次，两辆卡车载着他们去执行任务，他坐在第二辆卡车顶上，突然遭遇美军飞机轰炸，第一辆卡车被炸翻，两位女队员当场牺牲；而他在帮助部队登记牺牲烈士时，意外发现堂哥向能祥在天德山战斗中英勇牺牲。

　　演雷锋学雷锋

　　1954年底，向能春随部队凯旋，彭清云将军要求他去读书。他报考中央戏剧学院华东分院（上海戏剧学院前身），以扎实的表演功底脱颖而出。他是所有录取学员中文化程度最低的小学毕业生，但向能春硬是以超越常人的毅力，抓紧一切时间刻苦学习文化基础知识和戏剧表演理论，在校领导和同学的帮助指导下，终于以优异的成绩从上戏毕业。

　　进入上海戏剧学院实验话剧团（上海青年话剧团前身）后，向能春在《雷锋》《年轻的一代》《战斗的青春》等二十多部戏剧中担任重要角色。在话剧《雷锋》中饰演雷锋，其艺术造诣和思想境界都获得提升。他说：“是雷锋精神激励我塑造了雷锋形象。”剧团连轴转每天演三场，没有AB角。一段时间演下来，向能春的嗓子哑了，因为上台要化妆，皮肤因为过敏，也疼痛刺痒难耐。剧团领导知道后，很心疼，特别申请了两只皮蛋让他吃。周恩来总理到上海文艺界视察时，得知此事，专门指示化妆品研究小组攻克这一难题。当年周总理的关怀，激励他终身学雷锋“为人民演好戏”，他以出色的表现成为中共党员。

　　剧团需要导演，向能春又倾情导演了《东进！东进！》《万水千山》《吝啬鬼》等二十多部中外名剧，还导演了反映改革开放初期农场职工艰苦创业的《在这片土地上》，进入中南海汇报演出。

　　1993年，在“上戏”任演员、导演、艺术室主任的向能春退休了，扮演过雷锋角色的他，投入到了社区学雷锋志愿者服务站，担任“文体委员”角色。他说，服务居民也是“学雷锋”。比如：居民区步行道如何美化、健身器材怎样满足居民需求、水景区资源如何利用等事务，他都热心地出谋划策。

　　老年人的“向导”

　　从单位退休后的向能春，在艺术探索创新的道路上并未退休，他笑说现在的自己比上班时更忙。他导演滑稽戏和越剧，写作电影剧本、导演方面的论文等。向能春导演的第一部滑稽戏是《假夫假妻》，由杨华生、绿杨、王汝刚主演，上演后，广受观众好评。绿杨对他说：“向老师，阿拉佩服侬！”多年来，向能春导演的滑稽戏、话剧、越剧、文艺晚会等，多次荣获全国和地区及市级的奖项。他更是上海滑稽剧团“双字辈”演员们认可的导演与朋友。一次，童双春和李青到社区义演，高兴地称其为“向导”，居民这才知道，原来向老师还是“上戏”的名导。

　　向能春住在新泾镇，他的家庭是上海市的“五好家庭”。在社区文明创建中，他家是上阵父子兵、义演夫妻档。儿子向学军在外资公司工作，尽管经常出差，却热心组织了一支以南洋新都、中华园居民区为主的“南洋篮球队”，还曾在全市50支社区居民团队比赛中荣获冠军。向能春与夫人蒋玲娣是社区文艺活动的积极参与者，在合唱队里，他是成员兼指挥，夫人担任电子琴伴奏。他的一首诗朗诵《抹不去的乡愁》，在长宁区举办的市民诗歌大赛上荣获三等奖。夫妇俩在家经常是：他放声高歌，夫人钢琴伴奏。居民们亲切地称呼他为“向导”，还常说，“向导”夫妇俩的幸福晚年写照，对老年人有“向导”作用。

　　每逢节假日，儿子儿媳和孙女，总是陪伴老两口旅游度假。说起孙女，夫妇俩抑制不住自豪，孙女从小就参加过不少电影的拍摄，在当年上海申请“世博会”的公益广告中也露过脸。如今，孙女在英国爱丁堡大学留学，专攻艺术史，常与他俩视频对话，给他俩的晚年又增添一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