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河边泯沟里或者长江边的浅滩上折一枝芦苇,就手里的镰刀断开两端,凭水迹的印痕选取离水面较近的一截,选择好笛孔的位置后慢慢进刀,深了,就会割破芦苇的内膜,进刀浅了,内膜和硬质的芦杆不能分离,就成不了圆形的笛孔,做不成声色优美的芦笛。因此芦苇制作,用的是制笛人平静的心情和手里的巧劲儿。
单一的笛孔,听来只是一个“哆”的发音,但吹奏者的技巧会让“哆”音高低成调长短成曲。而这样的曲调,应和着种种传说、故事和就近或者久远的大小事件,只有在长兴岛这片地域内的人才能懂得那曲那调,领会她的情致;理解吹奏的人内心。
芦笛的许多曲调让人若痴若迷,另一个奇妙之处,芦笛的声音响在哪里,哪里在夏至以后,就会有成群的蚊子循着已经消失的笛声飞来,白天黑压压一团,夜晚嗡嗡声一片!——这样的蚊子群,就连老到青黛色的苦艾和北大堤上被太阳晒得发黑的薄荷都熏不走!
长兴岛蚊子高发的季节是从夏至开始的,立夏这个时节的芦笛声,会引来四个时节后的蚊子?这样的“说法”和“现行”,可能缺少了科学的依据。但这个神秘的体验,来自长兴岛人的自觉感受……近一百年来,也只在长兴岛几个沙上的人群里流行和传承。岛外来的文化学者和那个时期来插队落户的知识青年,都做过相同的考察和实践,结果大相径庭,有人说:是的,笛声响过后,这里的蚊子比去年多了许多;也有人说:长兴岛的蚊子本来就多,根本无法区分无法计数。
争论显然是多余的。有一位学者说:这是民俗,它是一个地域的自然环境、人们的生存状态和文化的合力形成的,但又不局限于真实的生活,它往往包含着超自然的、不可思议的成分。
当然,首先是长兴岛的地理环境——在完全适合植物生长的条件下,十年树木是一个常理,长兴岛的历史太短暂了,还有决堤后大水的冲击,已经容不得一棵树的连续生长。在没有树木的状态下,水里生长的芦苇是岛上搭建房屋的全部材料和冬季取暖的主要燃柴。这是人对于一个物种的依附,久之,会演变成对于这个物种的依恋,而依恋是有思想感情的。芦笛给人最多的是感官享受,但长兴岛人都知道,一支动听的芦笛,需要断取几十乃至几百枝芦苇,况且,立夏对于万物包括芦苇,是一个蓬勃生长的季节!
事实上,长兴岛的蚊子对于本地人并不可怕。如果真的是笛声引来的蚊群,更让人觉得离奇和怪异,长兴岛本土的作家在小说《他乡》中有过详尽的描述。在以往的岁月里,这样的民俗,渐渐改变了长兴岛人立夏折摘芦苇做芦笛的习惯,至此已经没有人做芦笛吹芦笛了,这个被认为展示制作和吹奏两种“才能”的技艺已经失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