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有机会被身边老友或者媒体记者朋友问到,我这个一天到晚到处吃喝的家伙究竟最喜欢吃什么?印象最深刻的一道菜是什么?我的第一个反应一定是痴痴地笑,因为吃货如我,喜欢吃的实在太多,很难说出个“最”,但倒也很清楚能够排得上头五位的美味,且都是自小在家里吃到的日常食物——这不仅是因为有亲情因素有回忆层叠,而确实我的在印度尼西亚出生、在上海念书工作、在日本和厦门经商、在香港安享晚年的外公外婆见多识广,既出厅堂又入厨房,美食阅历丰富。而带大我妈我舅以及我们兄妹仨的我家的广东老管家瑞婆更是厨艺高超,所以自小我家的餐桌都是一个开放包容百味纷呈的美食竞技场。
说到这些家常美味,从最有南洋风味的自腌自烤的沙爹猪肉串,最有闽南家庭节庆团聚气氛的薄饼(润饼、春饼),最有广东家乡手势造诣的现磨芝麻糊、花生糯米麦粥、煎酿鲮鱼、裹蒸粽,还有那堪称第一代fusion的有咖喱肉馅的印度尼西亚、荷兰炸马铃薯卷、日系的炸吉列猪扒、上海俄国老餐馆的罗宋汤……我越来越清楚我的饮食口味的复杂多样,要求的刁钻讲究,标准的挑剔严格,完全是拜家里几位为食老人所赐。
如果没有我的外公带我到当年在香港的由山东厨师掌厨的上海式西餐馆,一边用餐一边学习餐桌礼仪和跟侍应们应对的谈吐技巧;如果没有管家瑞婆教我用砂盆和擂浆棍磨芝麻糊做宵夜,大年夜捏油角和滚煎堆迎接春节;如果没有外婆教我拿捏好芫茜籽的分量去调腌沙爹(也因为家里一众都太爱用炭炉烤吃沙爹,所以把客厅的地板砖都烤得裂开了),我根本没有可能长成今时今日嘴馋为食的模样。而就在这不知不觉间,我设身处地的感觉到味蕾的开发始于童年,饮饮食食不只是私家活动,也是一个社会文化的累积沉淀和传承。有幸能够自觉地把这生活情趣延伸成为创作的主题内容,长期搜集整理相关资料,尽情肆意地发扬彰显,实在是件跟吃喝一样快乐的事。
越来越觉得饮食的目的意义在于分享,这些年来一路出版食谱,到世界各地朋友家里做饭,到郊外野炊,到各个喜爱的城市和当地新朋旧友一起觅食,都是愉悦的分享机会。爱吃,爱下厨,爱与身边人分享美食,分享生活种种细致微妙,我们该有更大的信心和勇气,以这美味正能量来抗衡社会上生活中的浮躁不安离谱失序,一路好吃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