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谎结果到底是否可靠？是否可能成为呈堂证供？法律界、学界再次掀起热议。

　　测谎关键在于人

　　在伦敦西郊一间小屋里，《星期日泰晤士报》记者迈克尔·沃茨亲身体验测谎。检测者帕蒂·穆西卡罗是获得英国测谎协会认证的测谎分析师，具备这一资质的职业测谎师在英国仅有10人。

　　穆西卡罗用传感器夹住沃茨的食指和无名指，为他的胳膊套上血压带，又在他的胸部和腹部箍上一圈记录呼吸频率的细管，并不时检查电脑屏幕上出现的波纹图形，一切都和好莱坞电影一模一样。

　　穆西卡罗指着一张布满传感器的椅子说，这叫“活动椅”。“当人们想做出某种对抗行为时，通常会夹紧臀部。如果你有这样的企图，这张椅子会告诉我。”

　　她解释说，受测者如果想对抗测谎仪，往往会试图收紧肛门括约肌，或故意控制呼吸，甚至在鞋子里放一枚大头钉，目的只有一个——刺激神经系统，迷惑分析师对测谎数据作出错误判断。

　　测试前，穆西卡罗对沃茨说：“我必须正式提醒你，如果我发现任何‘对抗’行为迹象，我会向你发出警告。两次警告后，测试失败，自动结束。测试中有各种不同类型的问题，开始是‘安全’提问，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接下来是‘相关’提问，这些才是测试的关键。”

　　理论上讲，人们说谎时血压会上升，心跳会加速，呼吸会急促，还会隐隐出汗。而测谎仪能否录得上述反应，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检测者的提问技巧。

　　测试本身并不能查明哪句话是谎言，只是通过比较受测者对无关紧要的“安全”问题和有指向性的“相关”问题的生理反应作出判断，检测者的工作就是分析和解读生理反应所呈现的异常情况。如美国中央情报局所言，测谎的关键在人，而不是机器。

　　美国测谎业发达

　　英国的测谎行业远不如美国发达，像穆西卡罗一样获权威认证的职业测谎师在美国有3500人，测谎在联邦调查局、国家安全局、中央情报局及大多数美国联邦机构普遍应用，许多州和地方执法部门以及消防部门在招募人员或开展内部调查时也会做测谎。五角大楼每年要做约4.6万次测谎，中央情报局定期派人到阿富汗和关塔那摩等热点地区对一些“麻烦人物”做测谎。

　　美国测谎师行业已有一套相当成熟的行为规范。有些州规定，只要起诉方和被告方一致同意，测谎结果可作为证据呈交法庭。1988年的《雇员测谎保护法案》禁止提问涉及多类个人隐私，包括性取向、如厕习惯和家庭财产等。

　　与美国相比，英国测谎业发展尚处于初级阶段。从某种意义上讲，英国测谎分析师目前扮演的角色更像侦探，很多客户的测谎目的只是想知道配偶是否有婚外情。

　　穆西卡罗的第一个测谎对象便是一个遭丈夫质疑的妻子。关键提问是：“你是否与其他人发生过性关系？”结果妻子没有通过测试，后来她崩溃了，向丈夫承认5岁时曾遭强奸，此前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不过，英国测谎师队伍很快会壮大起来，因为从明年起，担负英格兰和威尔士地区缓刑察看职责的国家缓刑局被赋予一项权力：对已被定罪的高危性侵犯者进行强制性测谎。虽然测谎结果不会作为呈堂证供，但测谎过程中透露的信息可以作为起诉依据。

　　这项规定可能引发更广泛的讨论：是否最终允许庭审采纳测谎结果作为证据，且不限于性侵犯案件。

　　英国官方改态度

　　目前英国各级法庭都拒绝采纳测谎结果作为证据。其实法律并未对此作出规定，这只是法官们的约定俗成。但近几年，这种“惯例”越来越受到挑战。

　　2007年，英国测谎协会向警察学院提议，把测谎作为录用人员的依据。伦敦警察局对此表示欢迎，但最终受到来自内政部的干涉而不了了之。英国测谎协会秘书长特里·马林斯说：“做聘用前测谎可以大大加快对申请者的背景审查，超过50%的人会在求职重点问题上撒谎。”

　　官方态度的转变始于两个针对缓刑期性侵犯者的长期试点项目。第一个项目实施于2005年至2007年，针对被判12个月以上监禁、在社区服完剩余刑期的性侵犯者。缓刑监察部门在自愿基础上定期对他们测谎，这一项目最终导致《2007年侵犯者管理法案》出台。

　　第二个项目实施于2009年至2011年，在英格兰东、西部地区试点，属强制性质，要求被判处1到3个月监禁但已服完刑期的性侵犯者每3到6个月接受一次测谎。

　　肯特大学分析上述试点项目结果后发现，性侵犯者在测谎中暴露出来的性骚扰次数是在接受正常警方询问时所交代的3倍。赫特福德郡警方还根据测谎结果对受测者进行分类，发现不少性侵犯者对儿童的威胁远远超出警方预期。

　　英国的试点项目效果印证了美国假释制度的经验。在美国，对定罪后的性侵犯者测谎是惯例，他们需定期接受测谎，费用自理，提问包括“你是否去过孩子们聚集的廊道？你是否透过窗户偷窥？”等。测谎是为了让当地社区心中有数，并敦促性侵犯者改邪归正。

　　是艺术还是科学

　　在英国纽卡斯尔大学教司法精神病学的美国教授唐纳德·格鲁宾是推广测谎的坚定支持者。他认为，测谎中发现的任何蛛丝马迹都有助于警方调查。

　　他同时表示，司法部门应警惕测谎被滥用，检测者只有在发现受测者构成直接威胁时，才需向警方报告。而且，任何起诉应基于各方面的证据，而非单纯依赖性侵犯者在测谎中的自我暴露。

　　在学术界，科学家和心理学家向来对测谎嗤之以鼻，认为它从本质上来说不可靠。乔治·马施克建立了一个反测谎网站，称“数以千计诚实的人们因为未通过测谎而被错判为欺骗，并因此承受严重后果”，得到很多响应。

　　反对者说，既然测谎是基于分析师对测谎技术的掌控，又怎能相信它的科学性？显然，它更像是一门艺术，而不是科学。

　　但格鲁宾认为这种观点有因噎废食之嫌，他接触到的绝大多数缓刑监察官承认测谎十分有效，持犹豫态度的人大多对测谎缺乏了解和实践经验。美国国家科学院数据显示，测谎准确率达80%到90%。

　　唐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