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少年时,学校要参加区的合唱比赛,到各班挑选音色好的,我意外地与班里的另一位同学被选中。每星期二课强化训练,得了三等奖,使我练了耳。“文革”十年,邻里许成章先生是二胡演奏家,精乐理。我们就像读专业的一样,常听他演奏和听他讲音乐乐理。
“文革”后,我在书店买到一本艺术理论书,这本书收集了中国最有成就的艺术理论家的文章,而音乐界的就是钱仁康先生。真是有缘,那时我供职的文联研究室在巨鹿路,楼下就是“上海歌声”编辑部,院里又有音乐家协会,我结识了好些音乐家,那时朱践耳大师有交响乐作品问世,我去武宁路他家采访,文章刊“南方周末”。后来文联迁延安西路,而钱仁康先生的女儿就在“上海歌声”任编辑,一个楼面。
钱老住进华东医院,我常去看他。“采风”杂志是文联刊物,一日与编辑说起音乐界的钱老值得采访,马信芳去的,他说钱老很健谈。我去看钱老,钱老很高兴。我向钱老讨教音乐的学问时,钱老送我他的文集。后来我去看钱老还带去五十年代钱老在音乐刊物上发表的文章,钱老说,“你还保存这些刊物,不容易”。不过有一本刊有当时批判他的音乐思想的音乐刊物我没带上,怕勾起往事伤他心。
病床旁有本笔记本,钱老的护工说,钱老看书遇上好句子就记在上面。我看过几次,记的都是很精辟的语句。这与我遇上的晚年的钱春绮先生一样。我为了了解钱老,和进一步自学音乐理论,我的出版社的朋友送上好几本出版社出版的音乐理论书。正巧一本王岷著的2005出版的《美国音乐史》是钱老写的序。我带上去看他,他看了好一阵,“什么时候写的,记不得了”。他很想要这本书,但互相推让了一番后说,“你喜欢你留着,你把我的序复印给我”,并声音很大地嘱咐我:“不要忘了。”那时钱老98岁了,我也想日后在音乐评论上有所长进,便请钱老题了“渔歌唱晚”,我说我很喜欢这句词。钱老说他也喜欢这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