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绑架让他走近刑释人员
程英帮了那么多刑释解教人员,这一切与他的一段经历有关——2002年,程英曾被3名刑释人员绑架。那是一个晚上,程英回到家,在门口开信箱时,3人围了上来,把他塞进车,挣扎搏斗之间,程英的肋骨被打断了5根。事后他才知道,绑匪已经跟踪了他近半年。
眼罩被扯掉后,程英发现自己身在一间民房内,3个绑匪向他索取30万元。程英忍住身体的剧痛,冷静地与绑匪们周旋,他先以包里的5000元现金,打发走了两个马仔,只剩下主谋者。此人原来是经常来程英公司送盒饭的小饭店老板,因为妻子离家出走,竟然迁怒于毫不相干的程英。
在和绑匪的对话中,程英了解了刑释人员重回社会的不易。“他说:‘我刑满释放了,结了婚,想找工作,没有一个单位肯接纳我。我只能编造假档案,隐瞒了一段时间,被察觉了,又被辞退了。我绑架你实在是无奈,我女儿7岁,妻子又跑了,我能怎么办?我犯了罪,已经被关过了,可我女儿是无辜的呀。’”程英与他聊了整整一晚,允诺帮他找工作,甚至愿意让他来自己的公司上班。最后,天亮了,绑匪说:“你是个好人,我不能害你,你走吧,你要报警的话,我就在这里。”
回想起这段遭遇,程英唏嘘不已。他说,困难的人有很多,唯有刑释解教人员,想摆脱困境都不行,因为找不到工作。
他让刑释员工当管理人员
2005年,浦东新区的领导找到程英,希望申浦能接纳几名刑释人员。街道送来了10个对象给程英挑,大部分都是提前假释的杀人犯、重刑犯。程英比较来比较去,心一横,索性全部接纳了。
在申浦公司,逢年过节,领导都要慰问一线员工,自2005年起,这10名员工每年都在慰问名单上。2009年,一名在公交公司上班的刑释人员因与同事之间发生肢体冲突,被辞退了。但程英没有忘记他,考虑到他患有尿毒症,一直到2012年,每年春节还会去他家慰问。
刑释人员大都没什么技能,根据他们各自的特点,程英将他们分别安排在维修、驾校、公交公司等岗位。当维修工的就安排师傅带教,在其他岗位的就和党员员工结对。
有一天下班了,一个维修工急匆匆来找程英,说他的小徒弟,找了根钢条磨成刀,脸色铁青走了,感觉要出事。程英一听,赶紧开车出去把小徒弟拦了下来,带回公司。原来,小徒弟在一次斗殴中被砍了20多刀,他觉得法院判决不公,想以牙还牙,砍还对方。程英苦口婆心相劝,还答应帮他找法院,好说歹说之下,小徒弟总算交出了匕首。
现在,这10名员工大都已经离开了公司,有些是因为企业改制被分流出去,有些是积累了工作经验后自己另起炉灶了,比如曾经在申浦驾校工作过的一名社区服刑人员,如今跳槽到另一家驾校,当起了小老板。
那几年,程英时常感到压力很大,就怕这批人出事。“一个修理工,整天想着去收保护费,我只能求他,我们是文明单位,你这样会砸了这个牌子的,希望他看在我帮他的份上,不要再去。”
更大的压力来自公司内部,程英曾把两个刑释人员安排在公交公司管理层的岗位上,这让很多员工不理解,认为自己勤勤恳恳工作却得不到提拔,不公平。“一直到2010年公交公司被剥离,我的这些老员工们都不开心,我都理解。”程英说着,叹了口气,“我只能跟他们说,不能歧视这批人。” 程英比大家更明白:这一特殊群体不但需要工作,更需要尊重和平等。
计划回访100名刑释学员
2011年,程英一次性拿出了40万元,作为100个刑释解教人员驾驶技术培训的学费。他想着,三五千元送到每个人手上,没多久就花完了,不如掌握一门技术。可没有一家驾校愿意揽下这个“烫手山芋”。根据教练车的数量,每个驾校每年培训的驾驶员数目都有最高限额,一下子100个人,那得占去多少额度啊!
兜兜转转,这个“烫手山芋”又回到了程英手中。他想去车管所申请提高额度,被拒绝了,灰头土脸回到公司,找来领导层合计,一口气“吃下”100人肯定不行,只能分3批。至今,2013年的那批学员中还有两人没“毕业”,而申浦驾校的学费已经涨到了8500元。
刚刚接手这批学员时,申浦驾校副总经理姜国华直挠头——程总怎么又给自己添堵呢?他提出,虽然培训是免费的,但不能因此影响教练员、修理工等的收入。程英答应了,但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对这些学员一定要客客气气,称呼时要叫全名。“刑释人员自尊心都蛮强的,你要叫他‘喂’,他不乐意了怎么办?”
姜国华说,带着尽早回归社会的动力,大部分学员都很认真,也有人来了几次就不见了,连手机都打不通。姜国华就通过街道去找,把这些“逃跑”学员一个个劝回来。
“很多人问我,做这个事情干嘛?出事怎么办?但我的想法不一样。”程英说,这20年他一直和慈善打交道,过去只是想报恩,自己14岁成了孤儿,是社会大家庭的点滴关爱让他能够长大成人。而现在,这已经成了一种责任:“社会稳定了,我的公司好了,我也好,大家都好。”
目前,程英正在计划一个回访工程:“这100个学员,目前状况如何?是否找到工作?”程英说,如果还是有困难,他愿意为学员们想想办法。
本报记者 徐轶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