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菜纠结卷曲成团，像从前舞台剧道具箱里面的假发。

　　小时候过年，餐桌上都会有一个意头菜：发财好事。其实就是发菜蚝豉，取谐音寓吉祥。它一般是以汤料的形式出现。那时穷，一菜二食，先汤后菜：喝了汤，汤料当菜。往发菜蚝豉上面淋点麻油豉油，美味非常。

　　我曾以为它是海里的藻类，与紫菜差不多。后来才知道，它虽属藻类，却远离海洋，长在戈壁荒漠里面，像一丛丛乱发一样埋在植物下面或石头缝里，俗名“地毛”，美名“戈壁之珍”。它所含的蛋白质、钙、铁、磷等均高于猪、牛、羊肉及蛋类，有明目亮发、益心温肺、和胃润肠、强筋健脾的功效。

　　虽然它像头发，但挑发菜时，千万别挑黑粗有序像健康头发那种，一定要挑干枯失荣乱糟糟一团团的。教我分辨发菜的是明小红，一位秀气的新疆媳妇。她夫妻俩在广州海味街搭了一个流动档口，改装的三轮车上摆满了来自西北的干货：葡萄干、杏干、大枣、雪菊、玫瑰、红枸杞、黑枸杞、发菜等。整条街仿佛只有她在卖发菜。便宜的300元一斤，最好的560元一斤。多少年没见过发菜了，真的假的？第一次我只敢买少量。她递给我一张名片，对我说：“如果好吃，回来找我！”

　　回到家里，我泡发蚝豉和发菜，然后与猪尾骨、莲藕一起煲汤，香味贯穿一屋，让我想起童年，一煲汤的香味溢满横街曲巷左邻右里。

　　发菜还适宜做盆菜。年关岁尾，大家庭聚餐时来一个超大的盆菜最有气氛。盆菜排放有讲究，素的放底下吸油吸味。所以，最底下一层铺上生菜，生菜上面是发菜，再上面是冬菇蚝豉，顶层是烧鹅、白切鸡、白灼虾、鱼丸、花胶。叠好了，用蚝油、柱侯酱、淡汤煮汁浇在上面，酱汁顺流而下，最好吃的，竟是底层的发菜和生菜。发菜浸透了蚝汁，柔软水润，放入嘴里，它呵护着你的双唇，咬的时候，弹性非常好，让你如同嚼着一小团橡皮筋，但它不顽固，轻轻一挤，它就一根根断开，仿佛只为配合你做一个有趣的游戏。

　　发菜的美味让我率领八八、肥仔重返海味街。远远地我就一迭声喊着明小红。路那边跑出一位裹着花头巾的美丽女子。我说我们要最好的发菜。她转身喊来丈夫，自己去取。八八说，我还要最好的雪菊，她丈夫一听，转身也去了。这下，我们仨傻了眼，成了守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