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座城市,都会有不一样的气味。上海,这座近现代才开始发展形成的国际城市,也散发着独特的与众不同的气味,是每一个在这座城市生活的人们所难以忘怀的。
2014年5月的一天,上午10时。15路电车行驶到北京东路成都北路站,上来了一位50多岁的妇女。她手提一袋沉甸甸,装满了带鱼的塑料袋。随着车门的关闭,顿时,一阵阵鱼腥味的臭气弥漫开来,很快,充塞了整节车厢。
这位妇女在靠中门的窗口边,放下了这袋东西。随即,车厢的地板上淌出了一条从塑料袋里渗出的似蚯蚓蠕动的水迹,任其慢慢地向四周延伸。座位上,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乘客开口了:“阿姨,这袋带鱼哪儿买的?那能介臭的。”
“噢,就在前面山海关路小菜场买的,一道去,叫关便宜。好的,挑出来自己吃;有点臭的,给家里的猫吃。”
通情达理的上海人,始终没有一句埋怨声。车开了5站路后,这位妇女下车了,可这袋臭带鱼留下的鱼腥气味,久久没有散去。车上的乘客,既平静,又忍耐,更是宽容,上海人啊,你们似乎已经十分习惯了这种有气味的场景。
每天上班高峰的公交车里,小小的车厢里,充满的是:清美牌塑料袋装豆浆,散发的是一股清淡的甜香味;大饼夹油条,夹杂着油耗气和芝麻开裂的冲鼻气味;山东杂粮煎饼,酸溜溜,辣乎乎的扑面热气,直往你心窝里钻:上海葱油饼,是一种葱香、热油香、面团焖香的混合气味;粢饭团,飘出的是糯米焐熟的清香气加上酸菜油条味;肉包子的汁水,有似隔夜的肉夹气味道;三明治,有一股酸黄瓜、生菜、火腿肉、千岛酱的气味;青皮脆黄瓜,让人有一种新鲜青草的清新感觉;最让上海人刻骨铭心始终难忘的是,苏州河所散发出来的气味。20世纪七八十年代时,苏州河的黑臭气味,是上海人民最头疼,市政府最关心的一件大事。站在外滩的外白渡桥上,向苏州河和黄浦江交汇处远眺,是黑白分明的一条分界线。靠苏州河黑的一边,发出的是一阵阵恶心的臭味,似捂了很久的粪便气味;似在咸菜缸里放了长久的刺喉酸腥气味;似从阴沟里掏出的淤泥的恶心气味。直至1978年时,苏州河河道全部遭污染,成为一百多年来,黑臭最最严重的时期。
治理苏州河黑臭的二十多年中,苏州河两岸的几百家工厂和码头搬离,截断了污染源。挖去了沉积在河底的黑臭淤泥。如今,两岸绿化成林,河上没有运输船航行。2008年6月,苏州河黑臭的气味消除了,出现了绿萍、鱼儿、鱼虫与乌龟在河中游动。2011年开始,开通了苏州河观光游览。苏州河的气味,随着两岸绿化的播种,鸟语花香,一点点地回归了她的自然本色。
上海人啊,对上海的气味的记忆始终无法忘怀——
清晨,在南阳路沿恒隆广场的人行道边上行走,靠墙沿发出一阵阵便溺的浓浓尿骚气味,那是夜半内急的行人在这儿留下的痕迹;走过奉贤路泰兴路的石库门弄堂口, 常见地上一堆堆冒着热气的煎过的中药残渣,钻进你鼻子的是一股似焐熟山芋或南瓜的水瓮气味; 每到春节时,我最喜欢闻母亲炸猪油糖年糕时散发出甜甜的香味;邻居家装修时,涂墙壁、刷油漆时散发出的刺鼻的香蕉水味,既好闻又刺鼻,直捣心肺;走过南京路成都路,一排排汽车所散发出来的尾气,使人有点头晕;近四十年的报社出版社编辑生涯,所接触的是散发出浓浓油墨清香的大样,手捧刚印出的报纸、刊物、新书,则是书的气味、纸的气味、油墨的气味、文字气味和心灵气味的混合气味;南京西路凯司令门口有一位老太,好几年来一直在卖茉莉花和白兰花。我老伴特别喜欢,每次路过买两朵白兰花,别在衣服胸前,那阵阵沁人心脾的芬芳花香,好闻极了。我忍不住也要凑上去闻一下,据她说,闻了白兰花香,心情好,胃口也好。田子坊有一家气味图书馆,一家旨在唤起你记忆中的三百多种你意想不到的味道的香水店,真实而温馨,让人细细品读而难以忘怀的气味……
上海人无可奈何地接受着各种各样的气味,又在不断地试图改造和改变着上海的气味,难分难舍,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