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过很多次广州。记不清多少次了,至少有十来次吧。很喜欢广州,跟成都一样,是个让人放松的城市。把我迷住的广州,一是在山上,一是在江边。
我只上过一次白云山。很多年前,跟友人站在白云山上,俯瞰万家灯火,友人在一旁指点着他家的方向。对于我这个客人来说,这里不是我的家,但山风轻拂中,那些亮着的灯于我顿时有了体温的感觉,每一盏灯的后面都有温暖的人。在成都,没有这样的景观。成都平原是一口平底锅,山在平原的四周,而且全是大山。我现在还能清楚地回忆起当年白云山上那一场浩瀚壮观的夜景,我也能清楚地回想起当时的心情。那时,我三十五岁,其实还年轻,但彼时彼刻,却有一种深刻的行将老去的悲叹。总是这样,面对撼人的美景,我就会油然而生强烈的贪恋欲望,但同时也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这种欲望的虚妄和无助,甚至伤害。
成都没有江,有一条河却叫做江的名字,名字很美,叫作锦江。广州有一条江,名字也很美,叫作珠江,跟锦江这个名字一样,走的是婉约曼妙的路线。
我在珠江边喝过好多次夜酒,前面几次都在二沙岛,前几天去广州,被一拨广州的艺术家拉到一个叫做琵醍的地方。这里是珠江啤酒厂的所在地,现在被改建为一个艺术创意园区。那些巨大的发酵桶并排伫立,高耸入夜色之中,本身就是棒极了的装置作品。恰逢广州的回澜天,逼人的潮气夹裹着些微的闷热,但江风一吹,潮气和闷热荡然无存;随江风而来,高低错落的夜灯纷纷落入珠江江面,闪烁不定。我凝视江面,努力回忆每一次到广州的经过,但很多记忆都如同江面的灯火一样,斑驳迷离,无法拆分了。
太早了。这次在珠江边上,我突然意识到太早了。太早在太年轻的时候被三岛由纪夫的美学理念被固定被引用被自我实践成自己的美学理念——美在彼,我在此。我自觉且渐渐地无需自觉只需本能地恪守着这一条原则。美是对岸,一旦跨过去,它就转至我所在的对岸。美是水中镜像,一旦接触,画面就会飘散凌乱。美一定是距离,而我一定是画外的那个人。
这次到广州,“花花世界——艺术家与自然”展览。在珠江边上,我们边喝啤酒边聊起美……
这次在广州的江边,我想,我真的要认真考虑一个问题了,那就是到底什么叫做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