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打在潘老师的脸上,明晃晃的有些刺眼。83岁的她,坐在一群年届花甲的学生中间,居然有点腼腆起来。因为有学生准确地描述出她第一次走进我们班级的情景:一袭蓝色的长裙,一件短袖白衬衣,两根长及腰际的辫子晃啊晃的。那是1964年秋季开学的第一天,地点是在万航渡路第二小学底楼二(3)班教室。
尽管过去了整整50年,潘老师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一天,那是她第一次当班主任。她说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对我们这个班级感情特别深。至今能叫出当年大部分同学的名字并说出他们顽皮捣蛋的糗事。
我清晰地记得那一天,是因为当年我是个调皮的学生。我对新来的班主任充满好奇,最关心的是,她会比我们过去的班主任凶吗?当看到一个文静瘦弱的女老师走进教室,我那颗忐忑的心顿时放松了,我甚至记得自己当时还暗自有几分窃喜,我觉得这个老师一点也不凶。
可没过几天,我就知道自己完全错了。这个文静瘦弱的老师,嗓门尖细目光明亮,我的一举一动全逃不过她的眼睛。只要上她的课,几乎都可以听见她训斥我的声音:“不要回头”“不要和别人说话”“不要做小动作”。那时我经常被她留校谈话,留校的时间长了,她还要送我回家。那时我真的对她又恨又怕!她要送我回去,我就逃,被她抓住,我就拉她两根长辫子。结果可想而知,回到家里是一顿逃不了的“竹笋拷肉”。
可有同学却说,潘老师其实挺喜欢我的,留校时间长了,她会拿出自己的苏打饼干给我吃,怕我饿肚子。听到此,潘老师笑了,指着这个点着那个,“你们没有吃过呀?都吃过的。”有这样的好事?可惜我记不得了。
潘老师还擅长写家长联系手册,把我们几个调皮学生的在校表现,隔三岔五地反映给家长,还要家长阅后签名,第二天带回给她。后来看到我们老是把信“弄丢”,几个班干部便成了她的“专业信使”,晚上总会来敲门。有一次和我对口的“信使”,晚上来还小人书,我以为他是来送信的,吓得躲在卫生间里好久不敢出来。
说真的,潘老师的严厉没让我少挨父亲的责打。我觉得这个老师太“凶”了!离开小学后,我再也没有回去看过她。和潘老师的“恩怨情仇”,直到我中学毕业踏上社会才逐渐消释。当我明白了老师的苦心,想对她说声谢谢的时候,万二小学撤校了,潘老师也调走了。直到20年前长宁路上的一次擦肩而过,那熟悉的尖细嗓音让我蓦然回首,我们才得以恢复联系。
这几年,潘老师身体一直不好,常常住院。病榻上,她经常流露出想和当年第一个班级的学生聚一聚,看看他们现在生活如何的想法。岁月荏苒,星移人散,要找到当年的学生谈何容易。凭着老师回忆积累起来的几十个名字,在张薛燕等同学的努力下,我们终于陆续找到了达式喜、俞关明、沈木兰、栾复慧等十几个同学,有了几天前一次跨越半个世纪的师生聚会。我们还在微信、新浪微博开设了“潘权班”的群聊号,希望替老师找到沈文彬、王容等更多的学生。
看着当年的一批小娃娃,如今都已鬓发添霜,有的已经成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潘老师喃喃低语:“时光过得真快呵……”是呵,尽管50年过去了,可在您面前,我们依然是一群二年级的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