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各单位逢年过节发东西逐渐成为历史,不过,这段历史却不该被遗忘,因为其中折射出我们曾经的时代。
发东西就是发实物。发实物很有年头,我当年插队时,村里都发实物,从吃的到烧的,没有一样不靠队里分发,如果想得到现金,大概就只能靠家里养的那几只母鸡下的蛋了,蛋必须卖给供销社,然后再用鸡蛋换来的钱买盐买酱油。这还有个戏称:鸡屁股银行。
农村的土地承包后,不知怎么,发实物的习惯传给了城市,有的是后勤提供,有的是工会出马。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尚未完全取消票证,发的东西大多是年节期间的紧俏商品,鱼肉米面蛋油,一人一份。过去的很多年里,婚姻常常就在本单位内部解决,所以,夫妻同在一个单位是一景;单位还管子女就业,因此,一家数口都在一个单位的,也很时兴。我所在的单位,一到年关,有的家庭就用小推车运送分发的东西,一看车上那堆鸡鸭鱼肉和大米的份数,就明白这家究竟有几口人在同一个单位吃饭了。这样的家庭,估计分发的食品可以从除夕吃到十五,整个春节不必再上菜市场了。
如今回想起来那个年月发的东西,还真是五花八门,当时叫做单位福利。正月十五肯定发元宵,端午自然发粽子,中秋当然非月饼莫属了。除了市场上的紧俏商品外,发的东西也有不少是生活提升型,八十年代西服刚流行,做一套所费不赀,于是,有的单位干脆就发西服,结果,大约有几年时间,那家单位里出来的人穿的都好像是制服;八十年代的人刚刚知道洗头可以用洗发水,洗过之后还可以抹护发素,有实力的单位就发引进不久的“资生堂”,弱一些的则只能发“蜂花”了。可能是票证时代遗留下来的意识,各个单位似乎都将食用油看得尤其重要,特别留恋,一人发一桶食用油的历史延续最长,一直发到前几年还没有绝迹,拎一桶油回家是逢年过节单位班车上的普遍景象。可能是商品日益丰富的原因,各单位后来发的东西大都转为实用型,卫生纸、洗衣粉、肥皂最为普及。
各单位发了什么,也是过去人们最常议论的话题,假如夫妻分属两家单位,互相比较就成为过年过节的家庭主题,有可能还是相互贬损的内容之一呢。“你瞧你们单位那点出息,大过节的就发了一袋米,连个大虾都没有!”
从单位发实物这段历史中可以窥见许多,有社会、有单位、有市场,还有商品经济的强与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