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先是老闸桥，随后新闸桥

　　告别盆汤弄桥，沿河而去，在上海往事的迷幻时空中，我们可以来认识一下福建路桥，或者叫老闸桥。

　　先说老闸。历史必须上溯至大明王朝的隆庆三年，也就是1569年。其时，了不起的大明官吏之一的海瑞，治理起淤塞多年的吴淞江，在后来叫做福建路桥的桥堍边建起一条阻挡东海大潮的堤坝。转眼到了大清国的康熙十一年，1672年，这条堤坝上，再建一道三洞石闸，“老闸”叫法由这个时间节点而诞生。

　　日移斗转，春去秋来，老闸一边孕育起了一条商业街，具体方位落定在今日南沿苏州河、北至天潼路，东依山西北路、西迄甘肃路的这个区域，长度大致在500米开外的老闸街逐渐铺开，时间一久，顿生气候，老闸街脱胎换骨成了老闸镇。这里必须说明，大清国期间，老闸镇叫做老闸市，轮到老闸镇的叫法通行于世那要在民国时期，闸北一说也出于那时，凡此闸、此街、此镇以北的区域通称为闸北。

　　桥便在老闸称作“市”而不是“镇”的时候产生，1864年，上海躲过李秀成兵燹的一年，是一座清清爽爽的木桥。光绪十一年，1885年，工部局将这座木桥拆除，再建一座7孔桥，也是木桥，取名老闸桥。

　　老闸无论为街还是为镇，苏州河的这个所在，其时已气象万千，端的热闹，不仅成为嘉定、太仓等地粮食、地货的集散之处，亦是无数大小商人的聚会之地。

　　想当年，这里店铺林立、百商云集，更兼大小客舍、酒肆的旗幡在光绪皇帝统治的天空下猎猎生风地四处飘扬。无数个清晨或黄昏，留着长辫、戴着小帽、身着绫罗绸缎的士绅客商，在老闸镇上熙熙攘攘地来来往往，他们中特别有情趣和雅兴的，还常常前往老闸镇最大茶楼“玉茗楼”上听一段说书，呷一口香茗，随后眯起眼睛打量着日光下的这条无尽流动的河流。

　　说到玉茗楼，那是老闸市最具本土风情的冶乐空间。

　　1886年，一个叫张金元的商人，在老闸桥桥堍东侧，即后来福建北路2号楼上开设了一个书场兼作茶馆的休闲场所。台上，有供说书人发挥的状元台、摆脚凳；台下，则放了不少八仙桌与板凳，有心人作过统计，此场子可容听客200个左右。听客们围桌而坐，可以听书，可以喝茶，而倘若对听书、喝茶都有所厌烦，就去了楼下混堂，那混堂虽然比不上盆汤弄一带的有名有姓，但光绪帝的臣民们想来在“水包皮”中还是能够作番逍遥无边的冶游、冶乐。

　　生意火暴时，玉茗楼开出早、中、夜三个不同时段的书场，所聘皆为江浙沪名家。也因此，晚清那些日子里，倘若你来老闸市做生意、看货色或休闲冶游，又倘若你慕名或无意地走进这“春申第一楼”，目睹一楼的红漆雕花木柱、闪着幽光宫灯以及蒙着粉藕色锦缎的书台时，你定会在心里呐声喊：“这玉茗楼还真的不是浪得虚名！”

　　说到这里，适当穿越，是雍正十三年，也就是1735年，距离老闸三里之外，那个叫金家湾的地方，大清国上海地方政府又建一个水闸，为区别老闸，这闸就叫作了“新闸”。

　　建闸初时，两岸除了野鸟低掠、青蛙乱叫，田野间涣散阵阵泥土气息，我想不会再有什么更多东西了。

　　当大清国进入到开放海禁的道光年间，新闸这里不知不觉地成为上海老城通向嘉定、太仓、宝山诸县的要冲之处。那时，苏松太道台大人为审理华洋交涉事务的一机构“洋务局”便设在了新闸，此外还有“上海筹饷货捐局”北卡以及“绸捐北局”，都一一设在新闸这带。新闸之热闹、热烈，除了上述政府机关，还有赖于南面一个大王庙，此庙香火旺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又因来此祈求的男女不时得到应验，这让新闸影响与日俱增。

　　新闸在人们浑然不觉中成为上海县北部的一个重要市镇，格局乃至气质都不亚于老闸镇。这个市镇，举凡粮食、建材、地货、柴草、竹木比比皆是，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大清国的官盐堂也在这里提供着上海原住民的全部食盐需求。至于新闸的桥，最初不是固定桥梁，只是一座浮桥，借用伟大的上海史说法，它还是苏州河上全部桥梁的第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