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柯灵将我引进了文学殿堂

　　不久，我又写了第二篇短篇小说《他禁不住要哭了》。讲述了一个小孩和父母出去玩，小孩故意躲藏起来。父母找不到孩子就急哭了。小孩知道父母因为不见他，哭得很伤心，心里很感动，就回来了。我写这篇小说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参加新四军，母亲不知道，她因为经常想我而伤心地哭泣。因为有真情实感，所以这篇小说，写得也比较成功。这时，我的小说大多是根据自己的经历，伸发来的。因为我不懂写作技巧，所以作品不动人。后来，当我看了很多外国小说，特别是读了莫泊桑的短篇小说之后，真有醍醐灌顶之感。

　　这时，我已经和王树平、慎仪准备出一本文学性的油印刊物。为此，我写了一篇题为《盗马贼》的短篇小说。这是我小娘舅给我讲的一个真实的故事。我小娘舅原本是军阀手下的一个连长，有一次到一个地方去，在客栈住下，碰到了盗马贼。半夜里，小娘舅听到马发出的声音。探头一看，马跑出来了，但马背上并没有人。他正纳闷，忽然发现有个人盘在马肚子下面，他知道盗马贼在马肚子下面，而且还是客栈的老板娘，老板娘是真正的盗马贼。美国电影就是这样的。一开始就把悬念提出来，让读者挂心，想看到结果。最后结尾一定是出人意料，这就是技巧。

　　我们的油印刊物叫《青的果》，意思是稚嫩、不成熟。王树平写了篇散文。慎仪对戏剧很有研究，写了一篇评论《雷雨》的文章。另外再请两个同学为刊物写了两篇稿子。我的《盗马贼》用的是“汪波”的名字，也一起发在上面。就这样，《青的果》创刊号就问世了。我们都很高兴。

　　这时，我住在新闸路花袋店楼上亭子间里，相当用功。每天，不是看书就是写文章。我家对面住着一户邻居，房子旁边搭了个扶梯。有一天，我在写文章时，一抬头，刚巧看到从房子里走出来一个少女，长得很好看。她在水斗旁边洗衣服，一会儿她抬头也看见了我，好像也认识我似的，朝我微微一笑。这家人家主人叫朱锡珪，他原来在工部局铁路局做事，是英国人管的。他的英语讲得很好，工资待遇很高。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人占领上海以后，英国人被抓起来了，日本人要他当车站站长，他拒绝了，就回来经营祖传的米店。他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我看到的姑娘，是他的二女儿。小时候她常跟着她姐姐到我家，和我姐姐一起玩。听姐姐叫她“明哲”。后来各自读书以后，她与我家就没联系了。所以，我看到她在水斗旁洗衣服，觉得面熟，和小时候有点像，就猜想可能是她。有一次，我在大新公司门口碰到朱明哲，就主动和她打招呼。她也落落大方，和我交谈了几句。她告诉我，她是到姐姐家去，姐夫在海关做事。

　　第二次又在大新公司门口碰到她了，这次我是有意的。那天她出门的时候，我看见了，我就跟在后面。跟到大新公司，她进去了，我也进去。这次我和她谈了很多。她说，她在哈同花园办的智仁勇女中读高中，后来学校关了，改成爱国女中，她就不读书了，就在家里做家务，因为这个时候她的姐姐结婚嫁人了。我知道，我是喜欢上她了。

　　这时，我听说著名进步作家柯灵接编《万象》杂志，就想向《万象》投稿。可是，我知道柯灵编发的大多是知名作家的作品，所以有点胆怯，王树平却鼓励我试试看。于是，我用沈寂笔名斗胆将短篇小说《盗马贼》投给了《万象》。小说寄出之后，我就等待着退稿。不料，只过了一星期，我竟然收到柯灵写给我的一封信。信中说，小说收到了，让我再写一篇小说寄给他。我很高兴，就又写了一篇短篇小说《被玩弄者的报复》，寄给《万象》。几天以后，柯灵又来了一封信，让我再写一篇。我就又写了一篇《大草泽的犷悍》，写的是盗墓的故事，寄给柯灵。柯灵在当年的《万象》9月号、10月号、12月号上，发表了我的这三篇小说。时间在1943年9月。小说连续发表真是很开心啊！我终于实现了梦想。同时，我非常感激柯灵对我的提携和帮助，是柯灵将我引进了文学的殿堂。柯灵还在9月号“编者的话”中介绍我说：“沈寂是个新作家。他的作品有一种清新的风格，希望大家多关注他。”那天，我将发表我小说的《万象》杂志给朱明哲拿回家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