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一片蕴藏着无数“黑色金矿”的富饶土地;唐山,一座与天灾殊死争斗,重振雄风的不屈城市;唐山,我历尽磨难,重新收获爱情,刻骨铭心的相思之地……
1961年我大学毕业分配在唐山铁道学院。从此我在唐山生活了整整十年。这十年,凝聚了我一生最深重的苦难。我遭受了第一次婚姻的失败,我自己也被下放劳动改造……1969年冬天一个大雪纷飞的黄昏,在简陋的火车站,我意外遇见了大学刚毕业时经人介绍认识、阔别十年竟然重逢的他——我后来的老伴。他的风流倜傥和我的青春妙龄早已被岁月消磨得荡然无存,但这意外的见面却带来了从天而降的真情,生死相随的奇缘……
1972年唐山铁道学院内迁到四川峨眉山下,我作为随迁家属又回到了原单位。因此,我们得以免于遭遇那场大灾难;80年代,由于人才引进,我们叶落归根回到了上海。我年轻时脾气不好,但老伴大度、宽容,从不与我计较。性格虽迥异,却能互补,言语虽不多,却能心通,四十一年来我们没有吵过一次架,是我最幸福时光……
然而,三年多前,这一切都画上了句号,老伴走了……今年,我到唐山作了一次追梦之旅。那是我们的重逢地,也是我俩真正的“初恋”之地。
过去从上海到唐山需在天津转车,全程要24小时,如今高铁只要四分之一的时间。一下火车,展现在面前的是一座崭新的城市。我首先打听的是我们结婚登记的“永红桥”办事处今何在?得知“永红桥”属钢结构,保存了下来,而办事处原址已是拔地而起的商业大楼。另一常常浮现在我脑海的是那个被大雪覆盖、设施简陋的老火车站。那是当年我和老伴为避开“革命群众”耳目经常“幽会”的地方。如今的新车站谈不上有多宏伟和气派,但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工作人员服务态度极好。身为共产党员的小伙子和姑娘们胸前佩有一枚精致而引人注目的红徽章,表明他们主动将自己的一言一行置身于群众监督之中。我见徽章很漂亮,想用自己的一本枚别针与姑娘交换。她腼腆地用唐山话谢绝我:“我个不中!”
女儿是《河北日报》唐山记者站的记者。与她的同事朋友聚会时,我谈起了当年在东矿区干校的轶事。我们一批“臭老九”与东矿区的领导干部一起劳动。区委书记和区长抬一个箩筐,内装200斤的两袋水泥。一天,区委书记病了,我被派去替补,区长开玩笑说:“小林,你现在是代理书记了。”我随口讲出他们的名字——孙扬苏硕滨,坐在对面一位叫王健的女士惊喜地喊了起来:“孙扬是我的亲姥爷!可惜我没见过他……”她告诉我,孙扬“文革”中被迫害致死,年方52岁。她即改口亲切地喊我“林姥姥”。
我只逗留了短短的三天,带了不少产于北戴河深海的贝壳回来。这是老伴生前所爱,我把它们摆在了他的照片前面。我为今日之唐山浴火重生感到高兴,也为我能重踏这座“初恋”之城感到欣慰……